遠近的村民來她這取經,有好幾十戶在她的帶動下,也養起了鹿。鹿賣出去了,大姐還得免費負責上門給母鹿接生,她說這是嫁出去的“女兒”生孩子,“外婆”能不管嗎?每年定期采抽鹿血割鹿茸,大姐和大姐夫都要起著摩托車親臨現場指導,因為割鹿茸很講究也很危險,割早了鹿茸還沒長成,割遲了鹿茸鈣化就不值錢了,割少了浪費,割多了鹿會大出血而亡。 她的鹿賣到周邊好幾個縣,本地也有幾十戶村民在她的帶動下致富。小鹿在娘胎裏就有了主兒,一生下來就是3000塊錢;大鹿就更貴了,一頭公鹿上萬。普通的農戶根本投不起資,大姐就先賒給他們,錢呢,等賣了鹿再還。這樣大姐就有了一批“飛鹿”。有一陣子我很替大姐那些“飛鹿”擔心,大姐說:“家財萬貫,皮毛不算。我這兒養得多,死一兩個還抗得住;小戶不能出事,有事我先擔著..” 還真有一個小戶,頭一天領養了三頭,不到一星期就死了兩頭。大姐用車拉回來,解剖了一看,原來那家喂食時不小心,飼料裏有一截白塑料繩纏住了腸子不笑話。那家很苦,本來想靠養鹿脫貧致富,不料出了這事,男人當時腿就軟了,一屁股坐在那兒起不來。大姐說沒關係,她可以把鹿肉賣掉。她讓那人再拿回兩頭小鹿去養,這一回那人向養寶貝兒子一樣小心。 2002年春,大姐的鹿場出生了一頭小白鹿,全身雪白,隻有小嘴唇和四蹄有一點點黑。整個行唐縣都轟動了,養鹿的和不養鹿的都專門跑去看那頭小白鹿,孩子們放了學拔野草去喂著玩。一時間,大姐的飼養場成了動物園。小白鹿的照片上了新華社、省電視台等幾十家媒體。石家莊去的專家說這是返祖現象,幾百年難遇的,雲南曾有過白老虎,《佛經》中有白象。民間說是吉祥的象征,史書中也有天下太平則瑞獸出現一說。東北的鹿場出十萬高價買這隻小白鹿當品牌,深圳一老板要給他母親做壽也出高價竟爭。後來我問大姐小白鹿的下落,大姐笑而不答。 大姐一邊養鹿,一邊還忘不了她的老本行,又承包了一個私立學校的學生食堂。過年回家時她還說要在山裏投資建一個廠,我們都勸她別太累了,她說她這人就是受累的命,要是不累就會生 2005年3月29日晚8點,大姐和人談投資廠子的事兒談得很順利。在飯店,我們一家人在一起吃團圓---她已很久沒有和家人享受團圓之樂了。飯後出來站在馬路邊等車,被一輛無證無牌的摩托車飛來撞上,大姐當時就沒有了呼吸。送到醫院搶救,中間有幾小時恢複了呼吸,次日淩晨6點呼吸停止,醫生診斷是腦死亡。 平時那麼能幹能行、愛說愛笑的人,最後時刻竟一言不發,一句話也沒留給我們。為了安慰衰老爹娘、年幼的孩子和當時局就昏死過去的姐夫,我們請求醫生不要撤下呼吸機。她身體強壯,除了腦部彌漫性大出血,全身器官功能完好,輸上液,心髒還在跳動,手還是軟的,身體還是熱的。 讓死亡慢慢地來,讓老人和孩子還有愛侶,在心理上有個接受的過程。 就這樣堅持了八天八夜,直到最後,身體各個器官的功能慢慢衰竭,心率從高到底最後到零,生命何其脆弱,又多麼頑強! 人們聞訊從四麵八方趕來,醫院的走廊上、院子裏,站滿了認識的和不認識的人。 我很像痛痛快快地哭一場,但既沒有機會也沒有時間,起碼有四個人比我更有理由悲慟:父母親是老年喪女,姐夫是中年喪妻,小外甥是幼年喪母。所以我隻有在處理完喪失後,回到石家莊的家裏,坐在電腦前慢慢地一個一個的敲字。 有人說大姐命苦,光知道幹活不知道享受。我覺得大姐的一生很幸福,她是一個成功者。一個普通的農村婦女,活得也算轟轟烈烈,她想幹的事兒都幹成了,她一個人幹的事兒能頂上十個人幹的;她雖然隻活了46歲,但他的一輩子活了別人的好幾輩子。清一下她留下來的賬,隻有別人欠她的,她沒錢別人一分錢。上天隻是看她累了,叫她早早休息了。
當所有人圍著她哭泣哀歎時,我很想為她唱一首歌。 親人們啊,不要為遠行的她哭泣吧,如果她的英年早逝叫我們流下滾燙的熱淚。她充滿熱愛的一生,更值得我們為之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