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觀音現世(3 / 3)

我要攔住花轎,誰也別想把我的葉子抬走。

我向著葉子家,一路奔跑,跑累了,我就快走,走一段,我又跑。我這樣氣喘籲籲,一路走一路跑來到了葉子家。葉子爹和葉子娘正把院子裏的桌子板凳擦拭幹淨,她家的案板上放著摞得高高的杯盞碗碟,她家的門框邊貼著紅色的對聯,一隻半大的狗躲在牆角蠢蠢欲動,總想過去叼起當院裏的一塊骨頭。

我問:“葉子呢?”

葉子娘沒好氣地說:“你找我家葉子幹什麼?我家葉子嫁人了。”

我問:“嫁到哪裏去了?”

葉子娘說:“嫁到山外去了。”

我跑出她家家門,沿著坡道跑到了街麵上,葉子娘站在半坡喊道:“你想幹什麼?你想幹什麼?”

我沒有理會她,沿著寂寥無人的街道,跑上了通往山外的道路。我跑得很快,耳邊風聲呼呼劃過,我的手臂擺動著,像翅膀一樣,我幻想著自己能夠飛起來,一下子就飛到了葉子的麵前,然後像打虎武鬆一樣,三拳兩腳將迎娶葉子的那些人打倒。他們跪在地上求饒,我抱著葉子騎在馬背上,一溜煙地駛往遠處山巔上的城堡。

我跑著跑著,跑得汗流浹背。我跑上了一麵山坡,站在山頂上,看到有一行人沿著山坡向下走,他們吹吹打打,抬著花轎。我想,他們抬著的肯定就是葉子,我站在山巔上大聲叫喊,但是喧天的嗩呐聲和鑼鼓聲蓋過了我的叫聲。

我沿著山坡向下追去,我沒有走下山的小道,我向著他們徑直衝下去,想要攔截住他們。我跑得太快了,頭重腳輕,栽倒在斜坡上,我像個皮球一樣蹦蹦跳跳,碾壓過叢生的棗刺,壓過了一大片荒草,我的頭磕在一塊突起的石頭上,剛感覺到疼痛,另一塊更大的石頭磕向了我。我手忙腳亂,像斷線的風箏一樣身不由己。後來,一片樹叢擋住了我,我終於停了下來。

我心神疲憊,痛苦萬分,無可奈何,我慢慢爬起來,感覺手腳還能動彈,臉上黏糊糊的,一摸,摸出了一把血。我不知道頭上什麼地方破了,也顧不上查看傷口,我繼續向下追去,想要攔住葉子。

在山下一條小河邊,我終於追上了那群人。他們手中的嗩呐和鑼鼓一齊停下來,所有人都看著滿臉是血滿身是土的我。我跑到了花轎前,想要揭開紅色的簾幕。

花轎前一名看起來比我年長的青年攔住了我,他問:“你要幹什麼?”

我說:“葉子是我老婆,你們不能帶走。”

我對著花轎大喊:“葉子,葉子。”

葉子揭開了簾幕,我看到她滿臉都是淚水。她扶著欄杆,想要走下來。

那名青年看著我,又看著葉子,他突然明白過來,他喝道:“哪裏來的小淫賊,小禿驢,給我打。”

那些抬轎的人撲過來,他們你一拳我一腳,將我打倒在地,他們的腳踩在我的身上,我在地上扭曲翻滾著。

那名青年對葉子說:“今晚就看身子破了沒有,要是破了身子,老子找你爹娘要個說法。”

葉子想要撲過來,兩名男子一人拉著她一隻手,將她按回到了花轎裏。

他們要抬著花轎走,放開了我,我站起身來,又向花轎撲去。他們翻身過來,又將我打翻在地,用腳踢著我,像踢著一個皮球。

後來,我失去了知覺,倒在了路麵上。他們抬著花轎,從我身上走過去。

我不是武鬆,我隻是一個不會武功的小和尚。

我醒來的時候,是在一個老中醫家中。老中醫說,他行醫歸來,騎著毛驢,遠遠看到一群人在毆打我,他趕過來的時候,那群人已經走遠了,而我被打昏了。他把我放在毛驢背上,馱回了家。

他問:“那群人為什麼打你?”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我是一名和尚,和尚注定了不能和任何一個女人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而我和葉子有了這層關係,任何人都會認為我是一個小淫賊,一個不守清規戒律的色和尚。我是一隻青蛙,我注定了不能愛上天鵝。

我在老中醫家躺了三天,這三天裏,我的心冷到了極點,苦到了極點。我仔細回想自己不算漫長的一生,被人拐賣,爹置之不理;受盡折磨,卻隻能給自己訴說;和翠兒相約,找不到翠兒;喜歡上了葉子,葉子卻嫁給了別人,而我卻差點被人打死……我的命為什麼會這樣苦?苦的就像黃連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