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叫頭遍,胖老頭就爬起來,走到院子裏,他看到院子裏空無一人,還沒有人起床,就又回到房間裏。他商量說,想要堵在門口,別讓粗布老頭跑了。瘦老頭說,這裏是粗布老頭的家,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現在就住在廟裏,根本不用擔心他會跑了。
雞叫二遍,胖老頭又走出去,他聽到一間房屋裏傳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就等候在門口。房裏出來了一個老太太,蓬頭垢麵,腰身佝僂,胖老頭問粗布老頭在哪裏,老太太說還在睡覺。胖老頭猶豫良久,好幾次一腳踏進了門內,最後又收回來。
雞叫三遍,天色大亮,鳥雀都飛出了巢穴,在樹杈上嘰喳鳴叫,把院子吵成了一鍋黏粥。胖老頭終於等到粗布老頭走出了房間,他走過去陰陽怪氣地說:“您老真舒服,錢拿到手了,睡得舒心,一覺睡到大天亮。”
粗布老頭睜著眼屎吧唧的眼睛,不解地望著胖老頭:“你話裏有話,是什麼意思?”
胖老頭說:“什麼意思?你知道,還用我說明嗎?”
粗布老頭依然不解地看著他,一臉的無辜表情。
瘦老頭走過來了,他一隻手拿著印章,一隻手拿著玉佩,他冷冷地問粗布老頭:“這是怎麼回事?”
粗布老頭看看印章和玉佩,又看看瘦老頭,他的神情依然很無辜,他問:“這是怎麼回事?”
胖老頭神情激動地說:“人家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你是見了棺材也不落淚。昨天下午,你們裝著在古墓裏挖出一大堆東西,等著我們過來,知道我們會買,為了抬高價錢,故意說什麼大東家已經買了這座古墓,引誘我們上鉤。為了讓這個謊言進一步讓我們相信,又讓騎馬的人來催促你們。你們在離去的時候,又故意讓坎肩小夥留下來,故意讓他偷了這枚印章和玉佩,然後賣給我們。你們在回去的路上,知道我們在買了印章和玉佩後,會在後麵追趕你們,擔心我們迷路,留下一堆人,假裝其中有一個人扭傷了腳,給我們指明你們離去的方向。在我們追上你們後,又假裝答應背叛大東家,把東西全部賣給我們。我說的沒有錯吧。”
粗布老頭說:“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胖老頭接過印章,他問:“這是怎麼回事,這是羊血玉嗎?為什麼用刀一劃,就沒有了紅色。”
粗布老頭拿起印章,對著太陽看了看,他問:“誰告訴你這是羊血玉?這明明是羊脂玉,純白無瑕,而表皮的紅色,是長期浸泡在印泥中形成的,用刀子輕輕一刮,當然會刮掉的。玉石堅硬無比,即使過了幾百年,印泥也無法滲入。”
胖老頭拿起印章,對著陽光看了看,又交給了瘦老頭,瘦老頭也對著陽光看了看,小心地收回到內衣口袋裏。
胖老頭將信將疑,他拿過玉佩問:“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上麵會刻有‘秦王李世民禦賜’這樣不倫不類的稱謂?李世民當了皇帝,難道還會自稱秦王?”
粗布老頭接過玉佩,看了那幾個字,又說:“誰告訴你這幾個字是李世民鑿刻的?難道就不會是印章的主人,或者印章主人的後代鑿刻的?印章主人的後代稱先皇為秦王李世民,有何不可?誰規定說先皇禦賜的東西上,就不能刻字?”
胖老頭望著瘦老頭,瘦老頭望著胖老頭,兩人都是一臉茫然,他們不知道該聽山羊老頭的,還是該聽粗布老頭的。
粗布老頭說:“如果你們覺得這枚印章和玉佩有假,可以再還給我,你們給了坎肩小夥多少錢,我會把多少錢給你們。坎肩小夥偷走了古玩,私自出賣,我會找他的後賬。”
胖瘦老頭都不說話,他們實在沒有話說。
粗布老頭痛心疾首地說:“你們昨晚說要那一包古董,害我沒有回到縣城。現在,肯定全縣人都知道我攜帶古董潛逃,說不定找我算賬的人就在來村莊的路上。現在,你們又不要古董了,我急切間不能出手,你們害慘了我。”
胖瘦老頭依然沒有說話,他們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
就在這時候,門外響起了梆子聲音,梆子聲幹燥短促,聲聲刺耳,接著,聽到有人在吆喝:“収破銅爛鐵,破紙爛畫。”
粗布老頭臉色冷淡地說:“好了,你們現在走吧,快走吧,你們現在出多少錢,哪怕給我一座金山,我也不會賣給你們了,我賣給收破爛的。”
敲著梆子的人,叫喊收破爛,其實不是收破爛,他是收寶貝的。收寶貝不能明目張膽地吆喝,所以就吆喝收破爛。
粗布老頭背著他的花布床單出去了,胖瘦老頭互相看一眼,跟在後麵也走了出去。
他們想看看,這一花布床單的玩意,到底是真古玩,還是假古董。
敲梆子收古玩的是一個瘦削的中年人,身材瘦削,臉龐也瘦削,皮膚粗糙,這是長期挑著擔兒風吹日曬的結果。粗布老頭把那一花布床單的東西放在他的腳邊,他拿起來這個瞧瞧,那個敲敲,凝神注視,側耳傾聽,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過了一會兒,他問粗布老頭:“要多少錢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