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果然沒有飯吃,坐在刻章子鋪麵上,眼望著波浪一樣的粼粼城牆,我心中無數次地想到過一走了之,離開做舊業這個詐騙團夥。可是我下不了決心,我不知道離開寶興縣後,我該去哪裏。
那些年裏,這片土地上戰火紛飛,我擔心一走出去,就會被抓了壯丁。我已經長大了,我才不願意被抓壯丁。曾經有過的想當將軍的夢想,早就煙消雲散,我隻想能夠活下去,過一個普通人的正常生活。
肚子裏饑腸轆轆,像敲著一麵小鼓,為了驅趕饑餓,我努力吞咽著湧上來的口水,回想經曆過的往事:高樹林、翠兒、菩提、線杆、淩光祖、淩耀祖、小喬、二師叔、神行太保、三師叔、總舵主……啊呀,三師叔去了哪裏?總舵主還在那家隱秘的農家小院裏嗎?我以後還有沒有機會見到他們?
冰溜子過來了,他的口袋裏鼓鼓囊囊,揣著一個饅頭。他一見到我,就偷偷把饅頭拿出來。我雙手捧著饅頭,一下子就咬掉了半截,嘴巴裏撐得無法咀嚼,不得不吐出來。
冰溜子問:“你以後打算長期待在這裏?”
我嘴裏嚼著饅頭,對著他搖搖頭。
冰溜子說:“你以後怎麼打算?”
我含含糊糊地說:“不知道,沒有想過。”
冰溜子說:“你看明白了嗎?這些人都在欺負我們兩個,隻有我們兩個年紀最小,我們在這裏待下去,永遠都會受人欺負。”
我說:“是的,我看出來了,但是又能有什麼辦法?”
陽光照在城牆上,我們坐在城牆下,我看到冰溜子欲言又止。
我說的第一件蹊蹺的事情,是我帶著江南來的周哥去後李村的時候,半路遇到有人擺賣假貨,說是要救老爹的命;而第二件事情同樣讓我感到很蹊蹺,是我帶著四川來的江哥,去後李村的時候,遇到一座寺廟被燒。
為什麼每次我帶人出去,總能遇到不可預測的事情。
周哥離開後幾天,江哥就來到了寶興縣,這次,又是由我帶著江哥去往後李村。
我們走過了上次那座集市,又走過了一長段路,翻越了一座丘陵,後麵突然趕上了一對夫妻,他們問:“到長樂村怎麼走?”
我不知道,江哥更不知道。那對夫妻離開我們後,就快步向前走去。
我們走過了四五裏路,看到前麵一座村莊,村口站著一個男子,他看到我們,就迎上來問:“是要去長樂村嗎?我們結伴走。”
我說:“我們不是去長樂村,為什麼這麼多人都要去長樂村?”
他說:“你還不知道嗎?長樂村山上的寺廟昨夜著火了,寺廟裏的東西被村民一搶而空,聽說還有舍利子。”
聽說有舍利子,江哥穩不住了,他說:“長樂村在哪裏?你帶我去吧。”
男子說:“我也不知道長樂村在哪裏,要不進村去問一下吧。”
我們走進村莊,男子敲開了第一戶人家的院門,出來了一個老頭。男子問長樂村怎麼走,老者說:“怎麼這麼多人打聽長樂村?穿過村莊向前走,見了十字路口左拐,就到了。”
男子問老者:“你知道長樂村的事情嗎?”
老者說:“是寺廟著火的事情嗎?很多人都去那裏找寶貝了。”
男子回過身來,對我們說:“快走,前頭很多人都去了,我們再晚就來不及了。”
江哥也主張先去長樂村,我一個人沒法堅持,隻好跟著他們一起走。
長樂村就在一座山下,從長樂村到山頂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我們就決定先進村莊。
村口有一個中年人站在樹下,眼望著一路風塵仆仆的我們,他看到我們就問:“是不是收古董的?”
男子問:“你憑什麼說我們是收古董的?”
中年人說:“今天這條路上來了幾十個人,都是奔著古董來的。你們這身打扮,我一看就像。”
男子問:“村子裏還有什麼古董?”
中年人說:“昨夜山上的寺廟著火,村裏人搶回了一些古董,現在大半天過去了,來了幾十個人,古董基本上都賣完了,你們來晚了。”
江哥一聽就著急了,他問:“就剩不下一兩件?我們大老遠地跑來了。”
中年人說:“有倒是有,就怕你們不肯出大價錢。”
江哥問:“隻要東西好,錢不是問題。”
中年人說:“隻剩下舍利子了,在我家裏。”
江哥說我要,那名和我們一路趕來的男子也說我要。中年人說:“你們先跟著我去看看舍利子吧,就在我家裏。”
在去中年人家中的路上,我悄聲問江哥,什麼是舍利子?江哥說,舍利子就是高僧的真身,火化後留下的東西。
我問:“這能值多少錢?”
江哥說:“佛寺將舍利子視為至高無上的寶物,要是得到舍利子,賣給寺廟,要多少錢,他們就會給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