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那你們說磨盤和碾盤是幹什麼用的?”
對眼說:“磨盤是磨麵用的,兩個圓形的石盤合在一起,凹槽剛好能夠對住,把小麥倒在中間的空隙中,一個石盤不動,一個石盤轉著圈動,就把小麥磨成了麵粉。碾盤是一個碌碡,一邊大一邊小,小的那邊固定住,把紅薯片倒在碌碡下,碌碡轉動,就碾成了紅薯粉。我家都有哩。”
我對對眼說:“那你家日子過得不錯啊。”
對眼說:“那當然,半村人都借我家的磨盤和碾盤用哩。”
冰溜子說:“趕緊講,我想聽蛤蟆怎麼個聰明法。”
於是我講起了在老家流傳甚廣的一個故事。
我說:“我們老家有一個人叫溫純,在明朝做過大官,是個清官。有一年,他準備在家鄉的河上建一座橋,為城南城北的人出行解決困難。建橋之初,他帶人下到河邊查看地形,選擇橋址,突然看到草叢中躍起了幾隻蛤蟆,在他腳前一跳一蹦,呱呱亂叫。溫純沒有在意,繼續向前走,而那幾隻蛤蟆跳到他的前麵,又對著他叫。他走,蛤蟆就攔住他;他停下來,蛤蟆就跳到他身後。溫純覺得事情蹊蹺,就往回走,蛤蟆就在他的前麵帶路,一直把他帶到了一片蘆葦叢中,蛤蟆撲通撲通跳入水中。”
大眼問:“是不是水裏麵有什麼東西?”
我說:“是的。溫純派兩個水性好的人,跳入河中。過了一會兒,他們浮上水麵,說下麵有一個死人,被繩索綁在磨盤上,因為綁的是死結,無法解開。溫純就讓他們把死人和磨盤一起撈上來。你們看看,蛤蟆都知道溫純是大官,所以就隻給他報案,你說蛤蟆聰明不聰明?”
冰溜子說:“其實每種動物都很聰明,它們也會說話,隻是我們聽不懂它們說什麼。”
對眼問:“這個死的人是誰?誰把他綁在磨盤上沉水了?”
我說:“你問的很好,溫純也是這樣問的,可是沒有一個人知道死者是誰。溫純找到縣衙,想知道最近是否有人報案,縣衙也沒有接到報案。縣令提議說,把這個死者放在廣場,讓全縣人都來辨認,先要弄清死者的身份,才能夠尋找破案的線索。溫純說,這樣不行的,會打草驚蛇。”
大眼問:“那怎麼破案?”
我說:“你甭著急,往下聽。溫純看到死者背上捆綁著磨盤,就想了一個主意,從這個磨盤開始下手,尋找線索。他說,磨盤都是成雙成對的,兩扇磨盤合在一起,才能夠磨出米麵。現在這扇磨盤出現了,那就尋找另一扇。另一扇出現了,凶手也可能會出現。縣令聽溫純這樣說,就建議套上大車,拉著這架磨盤,一個村莊一個村莊尋找,看誰家的磨盤和這扇磨盤能夠對上。溫純說,這樣也不行,風聲傳出去了,如果凶手把那扇磨盤丟出去,又怎麼尋找?再說,全縣成千上萬扇磨盤,要找到猴年馬月。”
大眼說:“這個溫純說得很對。”
我說:“溫純想到一個絕妙的主意,他讓衙役在全縣貼出告示,大量征收磨盤和碌碡,建橋用,論斤收購,一斤半錢銀子。溫純想把那扇磨盤引出來。縣令說,你收購磨盤就行了,幹嗎還要收購碌碡?溫純解釋說,如果單純收購磨盤,會引起凶手懷疑。縣令又說,一個碌碡或一個磨盤,重達一千斤,一斤半錢銀子,一個碌碡或一個磨盤,就要支付五十兩銀子,全縣這麼多碌碡磨盤,縣衙裏哪裏有錢支付啊。溫純說,剛開始的時候,你先支付給他們,到後來,你就以磨盤和碌碡太多為由,暫不過秤,到時間統一過秤,統一發錢。”
冰溜子說:“這個溫純太聰明了。”
我說:“告示貼出來後,人們隻是觀望,沒有人送磨盤和碌碡過來,一扇磨盤五十兩銀子,一個碌碡也五十兩銀子,怎麼可能呢?沒有人相信。第三天,城外一個村子有一個二蛋,吆著牛車送來了一扇磨盤,衙役們當場就給了五十兩銀子。圍觀的人一看,這是真的啊,沒有哄人,於是前來送磨盤和碌碡的人絡繹不絕,排隊的人從城南到城北。這時候,縣衙不再當場付錢了,說是稱量忙不過來,先登記下來,到時候統一稱量,統一付錢。幾天後,城外來了一個人,拉來了三扇磨盤,衙役一查看,死者身上那扇磨盤和這三扇中的其中一扇嚴絲合縫,就把他捉拿了。”
大眼問:“死者是誰呢?”
我說:“經過審問,凶手說死者是一個外地客商,當晚住在他家,凶手見財起意,就殺了他,背上綁了磨盤,趕了十幾裏牛車,沉入河底,本想著這事情做得神不知鬼不覺,沒想到才過了十幾天,就被查獲。”
大眼說:“這個溫純真是人精,這麼絕妙的主意也能想到。”
我說:“關鍵不是溫純多麼足智多謀,關鍵在於凶手太貪心。他要不是貪心那五十兩銀子,也不會把剩下的另一扇磨盤拉到縣城。人,做什麼事情,過得去就行了,千萬不要貪心。”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了師父淩光祖的話,算命是騙局,天下萬事萬物都是騙局,但是責任不在行騙者,而在於受騙者,受騙者不貪,行騙者哪裏會有機會?凶手要是不貪圖客商的錢財,就不會殺人;凶手要是不貪圖那五十兩銀子,也不會自投羅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