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這裏的人都開始倦了吧!一年來被天空無情的玩耍,有風無雨,常常被它欺騙,以至於不願意再帶著傘出門。這樣單調的生活總是過於平乏,沒有一絲色彩,在這樣的氛圍下生活隻覺得自己會一天天邁向蒼老,卻沒有給自己的人生留下一點色彩。 如今。可能是一個嶄新的開始。至少在天空的那份寂寞被突然打破,接下來需要做的便隻剩下改變自己,讓生活不再單調,不在乏味。 這是一場及時雨,來得真的很及時。大雨傾泄的不止的天空的淚水,也傾泄著我們在這末世流年還殘存的希望,也許從這一刻這個城市的人不再孤獨,可以如天空般發生巨變。 這是天空留下的希望之淚。
不沉的船
這是一個關於船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叫“小不點”,從小到大我都是這麼叫他的。“小不點”是在九歲那年跟著媽媽到了我們那兒,一輛拖拉機載著他們母子倆,飛揚的塵土中我沒有見到他的爸爸。後來聽“小不點”說,他的爸爸在他小的時候就去世了。 “小不點”是他的綽號,他雖然和我同年,剛來的時候卻不足我的肩高,幹瘦的身材,就像一根可以用來點火的木棒。 第二年的春天,“小不點”有了新家。他的新爸爸是鎮上的一個鐵匠。鐵匠樣子很凶,說話聲像打雷,我們都有些怕他。鐵匠還愛喝酒,經常喝醉,那間破舊的新家裏,時常會傳出摔砸東西的聲音和鐵匠雷鳴般的怒罵。 “小不點”的媽媽,在有了新家以後不久就病倒了。但我從來未見過小不點哭,他隻是不愛說話,那雙黑黑的眼睛裏,似乎有另外的一個世界。夥伴們都不願意和“小不點”玩,我是他唯一的朋友,因為我親眼見他,把一個皺巴巴的煙盒,疊成了漂亮的紙船,這讓我羨慕不已。 一天,趁鐵匠不在的時候,“小不點”悄悄地帶著我進了他睡覺的偏房。那天下午,我看到了我一生都難以忘的景象。在那間窄小的破屋裏,竟掛滿了各式各樣的紙船,夕陽透過窗欞一縷縷地照進來,那些船在微風中搖曳著,他們五顏六色浩浩蕩蕩,我敢說,那一定是世界上最龐大最氣派的一支船隊! 我驚歎地睜大著眼睛,我看見“小不點”的臉上,流露出一種自豪和堅定的神情。他對我說,總有一天,他要帶著他的船隊去周遊世界,他還要找到一個地方,能讓他和媽媽快樂地生活。 那年的年末,“小不點”的媽媽,沒等他找到那個地方就去世了。天下了雪,鐵匠撕碎了破屋中所有的紙船,然後把碎紙扔進了鐵桶裏一把火燒了。那天我一直沒有看到“小不點”。 午夜的時候,我忽然從夢中驚醒,我發現我家院子的積雪上,正放著一隻彎彎的紙船,月光輕輕地照著它,就像汪洋中一葉不甘沉沒的小舟。後來我才知道,“小不點”就在那天離開了鐵匠,找他自己的世界去了,他用那隻紙船向我作了最後的告別。 我再也沒有見過“小不點”。很多很多年以後的一個黃昏,我意外地收到一張寄自國外的新年賀卡,上麵沒有文字,隻畫了一隻在我腦海裏航行過無數次的紙船,那一刻我百感交集,熱淚縱橫。 以後的每一年,我都能收到這樣的一張明信片,它總是敲著世界各地不同地方的郵戳,依舊沒有文字,依舊是那隻紙船,但我知道,那船裏載滿著一個少年勇敢、無畏和最絢麗的夢。 生命真的是可以創造奇跡的,隻要那艘夢中的船不沉!
雪野中的紅圍巾
愛你,不長,就一生。 欣畢業了。留下了一個孤獨的我,一個視愛為生命的女孩子。 本來他是留校的,但他說校園的天地太小,恰恰一位很欣賞他的教授在武漢一家公司做老板,一個電傳召他,他毅然決定南下,投奔教授,認定那裏的世界很精彩。 我知道大勢已去。欣是個真正的男孩子,不會被眼淚折服。 在離別前的那一夜,我們倆一圈一圈地繞著校園那熟悉的小道悠悠地走著,默默地,沒有太多的話。我倔強地不願再挽留他, 源居他麵前表現我的那份纏綿,其實一種無奈太重太重地繞著我。 欣那樣堅決猶如下棋時那種認真和頑強。讓他去罷。隻是恨他太不懂一個女孩子的心。分明是賭氣,我決定不送他,我不願像永別一樣,戚戚慘慘地哭,很小氣的樣子。 那天清早,我早早起來,默默地盯著對麵的男生宿舍樓,那一扇很熟悉的窗。那裏燈也亮著,透出一屋喧鬧。我知道,那群尊他為“棋王”的大學生棋友們都趕來送他。一會,一大群人簇著他走出來,消失在我的視線盡處。 這一刻我極後悔。我該去送他呢,想象著他一定在站台假裝著與朋友們笑別,眼睛則偷偷窺探四周,肯定想等待一位美麗柔情的女孩來與他吻別。 然而我終於沒去。隻是用傷感的眼睛盯著那扇窗。整整一上午,好心酸。我不敢想象我們的離別。但那一夜欣的那句話總敲打著我的耳鼓:“吻你,不長,就一生。”它給我許多自信。這是我倆鄭重其事地用生命作賭注的誓言啊! 欣走了,一別就是半年。隻有信很勤,一周一封,安慰著我的思念。他極忙,老板看重他,力薦他做了公司的副總。他常在深圳,上海,武漢之間飛來飛去,還有了女秘書,生意做得很大。幾位逃課去南方謀事的女友曾詭秘地暗示我:欣很風光,是許多漂亮女孩追逐的對象。我很冷靜地笑著,不為所動,使我心安的是欣總是不由分說地將厚厚實實的信投進我的心湖。我幾乎能背誦每一封信,知道得很清楚很透徹。然而,那種從容卻每每被一份憂鬱所淹沒,如負重的船,吃水深,危險也重。 這一年冬天來了。北方的冬季雪多,才晴了幾天又下了雪,白皚皚地鋪了一地,很是壯觀。 明天就是我的生日,23歲的生日。一個女孩子就要在一種孤獨之中,在一個寒冷的季節。在對遠方情人濃濃戀意中度過花兒一樣美麗的生日了。 我想默默地在那幽靜的天夢咖啡廳為自已祝福,喝一杯不加糖的咖啡,獨酌逝去的溫馨。 然而,我不甘心。欣知道遙遠的北方那位女孩的生日嗎?欣記得在許久前深秋的一個日子裏曾許諾給那女孩子一條大紅大紅的頭巾嗎?欣說他喜歡看雪地裏女孩係著紅豔豔圍巾的那份瀟灑與浪漫,欣知道那女孩此刻正戀著那條大紅頭巾嗎? 我好委屈,心也痛楚。這畢竟是男孩子一時興起的謊言,美麗而不豐實。欣也許正忙著他的公司,正飛往深圳,那裏草地如茵,靚女如雲,怎會有閑暇來想想冰天雪地的城市裏有一位癡癡的女孩正期盼他呢? 我決定告訴欣我的心語,提醒他不該忘記我明天23歲的生日,不該忘記他那美麗的諾言。我好勇敢,獨自踏著大雪,在深夜12點,來到電信局,撥響了欣公司的長途。 電話通了。然而沒容我說話,那邊傳來了陌生而又使我心顫的聲音:“慧子小姐嗎?總經理吩咐我轉告你,他前天已經...”
一個年輕女人甜甜的聲音! 我血湧上來,心卻墜下去,不容她說完便憤然掛下電話。天啊,她也叫著我隻有父母和情人才呼喚的乳名。我想象著欣此刻準在她身邊,多麼地親近,
不然她怎麼會對我了解得如此清楚呢?我那份莫名的憂鬱與疑慮此刻變成一種冷酷的現實,我那所擁有的自信被這一定很嫵媚的女人擊潰了,我的所有初戀的溫情被冰雪凍住了。 不知道我是怎樣回到學校的,高一腳低一腳地在雪地留下零亂的印痕,踉踉蹌蹌。 不知道這一夜是怎樣度過的。這是一個漫長而寒冷的周末之夜。明天我的生日該會在一種怎樣的心境中度過,我的心被悲傷鼓滿著,被怨恨鼓滿著。半年時光不長啊,欣果真棄下了我的情我的心嗎? 這一夜雪很大,沸沸揚揚,把冬天拉得很長。 我無淚,我的淚隻向真情慷然揮灑。 終於熬到天亮。第一個出門的女友突然發出了一聲驚叫:“慧子,快來看啊,好美的風景!” 我們一起湧向門外。那一刻,我頓時感到眼前一片火在燃燒--- 對麵那樓幾乎所有的牆和窗被白雪覆蓋著,唯獨有一扇窗口,那扇我熟悉的窗口係著無數條紅頭巾,鮮紅鮮紅的,耀眼奪目!像沉默的盡頭那再生的玫瑰和火焰,在風雪中搖曳跳躍。這是北方之冬中唯一生動的舞蹈。 整個女生樓喧動了,女生們全湧出來,瞧著這奇景。一條,二條,三條大家數著有多少條紅頭巾,猜著這雪中飄動著的紅頭巾的故事,大家既興奮又疑惑。 我在看見紅頭巾那一刻,心如閃電般痙攣。那準是23條,恰是我的年齡。我心明白。 我心醉了。這是我一生中看到的最最動人的風景,而且,這所有的紅頭巾,好風景全屬於我一個人。我擁有一個世界了。 我直覺了上感到,欣正一步步地走近我,我似乎聽到他的呼吸聲。 此刻,校廣播台“每周一歌”節目開播了,傳來廣播員稍顯倉促的聲音:“今天,大家熟悉的‘棋王’欣欣總經理重返母校,為慧子慶賀23歲的生日...” 所有的女孩子歡天喜地地呼叫著,所有的目光投向我! 我被喜悅和羨慕淹沒了,我不敢相信我的感覺。 一個有些嘶啞的聲音飄在白雪飛舞的天空中:“慧子,看到那簇紅頭巾了嗎?”聲音好急促,那是欣。 幾乎所有的女孩子向那個聲音回答:“我看見了,慧子真幸福!” 我忘情地跟著喊著,此刻忘記了一位是慧子,此刻我確實為幸福的慧子而心動。 直到女友們簇著我,幾乎是挾持著我跑向廣播台,直到那首熟悉的曲子在空中召喚著我,我才醒悟,原來我便是那個被情人寵壞,被女孩子羨慕嫉妒的慧子。 推開廣播台的門,一眼便望見了欣。一群朋友圍著他,都一臉正經而投入地唱著,很賣勁地唱著。 欣的脖子上吊著一條極長的紅頭巾。他千裏迢迢地為我的生日而來,為這北方的雪而來。 幾乎是撲上去,那淚無聲無息地流,仿佛像蓄存了一個世紀的委屈。顧不上女孩子的那份矜持,那份羞澀,那份傲氣了,我擁在欣的胸前,傾聽那心跳如鼓。 欣一臉的認真與專注,將那條紅頭巾細細給我圍上,笨拙地打了個花結,竟很美。 然後他吻我,肆無忌憚。 我任他所為,眼前滿是那雪中飄動的23條紅頭巾,所有的感覺全在冬天之外。
那本美麗的掛曆
在兒時的記憶裏,從來沒人敢欺負我,因為隻要我一哭,哥哥就會像保護神一樣及時地出現,他很黑很壯,就算同伴的哥哥在場,也沒人敢和他較量。
在我真正懂事後,才漸漸知道自己的哥哥是個“半傻子”,也就是現在常說的“弱智”。上學後,我一直無法麵對這個現實,為此,我多次和同學吵翻了天。他們隻要喊一聲“傻棒子,你妹子叫你”,哥哥就會飛奔過來聽人家擺弄。哥哥的“半傻”讓我越來越自卑,於是我開始有意無意地躲著他。上三年級那年的冬天,一天下學後,一個女生讓我去看她爸從城裏帶回的新掛曆。我們從學校後牆翻出去,繞過校門口的時候,看見哥哥在那裏直直地站著,模糊中看到他手裏是一串鮮豔的糖葫蘆。我跑出去很遠,還能看到哥哥倔強的身影站在那裏,身邊孩子們的譏笑聲鋼針一樣刺著我的耳膜。 同學家的掛曆真漂亮,我一頁頁地翻看著,忽然聽到遠處有人喊我的名字。仔細聽聽,正是哥哥變了調的聲音。我沒答應,掛曆中美麗的女明星讓我幼小的心靈產生一種深深的自卑感,想到自己的哥哥是個傻子,什麼心情都沒了。 天黑時我才回到家,爸媽看到是我一個人,急忙問哥哥哪兒去了。我懶得回答,心裏隻想著那本美麗的掛曆。爸爸二話沒說跑了出去,媽媽急得哭起來,我忽然想要是哥哥就此丟了才好,這樣我和別人的差距就小了。 半夜我從夢裏醒來,聽到媽媽的哭聲,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哥哥已經撲了過來,抱住我大聲號啕起來:“妹子你回來啦,可嚇死我了,你上哪兒去了,你怎麼也不答應我啊。” 那時哥哥已經十五歲了,卻哭得像個小孩。身上的衣服滿是塵土,手裏居然還攥著那串糖葫蘆,隻是完全變成了土黃色。後來我才知道,哥哥聽說我和同學離開後,就滿村子找著喊我,沒找到,就一路跑到了鄰村去找。爸爸是在離家二十裏遠的村子找到他的。從此,爸爸再也不讓哥哥接我了。那時,我最大的願望就是考上縣城的高中,那樣再不會有人笑話我有個傻哥哥了。 十五歲那年,我終於如願以償地考上了離家百裏的縣一中,一周才能回家一次。沒了哥哥帶來的煩惱,我學習非常好。第二年,忽然聽說哥哥要結婚了,這讓全家都很高興。聽鄰居說我未來的嫂子就是縣城近郊的,可人長得很醜,而且眼睛還有毛病。 我沒能參加哥哥的婚禮,其實我壓根也不想去,我無法想像一個半傻子和一個又醜又殘廢的嫂子在一起是什麼樣。回家後爸媽一直在歎氣,告訴我結婚那天哥哥一直在門口等著我,被老丈人一頓好罵。新嫂子更是厲害,因為哥哥入贅要改姓,所以指著哥哥的鼻子說既然以後是她家的人,你那個妹子就不要再管了。 果然,哥哥結婚半年後我回家才再次看到他,瘦了很多,也老了很多。哥哥看到我愣了一下,馬上像小時候一樣把我抱了個滿懷,連聲叫著妹子妹子。他的力氣很大,我掙不開,就這樣由他抱著。十分鍾後,哥哥終於鬆開我說得走了,要不趕不回去。我才知道哥哥是騎著一輛破自行車趕了一百裏地來的。我送哥哥到村口,他偷偷塞給我一個塑料袋,裏麵都是一毛兩毛的紙幣。我說你哪兒來的錢,他居然有些狡黠地笑了:“你嫂子讓我出攤賣棒子(玉米),這是我偷偷留下來給你買糖葫蘆的。”那些錢都很破舊了,上麵還留著很多泥土。我忍不住拉著哥哥滿是裂紋的大手,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此後我再沒見過哥哥,高中第三年,一次下課後去校外散步,在一個自由市場的門口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居然是哥哥,在一輛三輪車上吆喝著賣棒子。我嚇了一跳,正考慮是不是躲開,他已經看見了我,瘋了一樣跑過來就要抱我。同行的女生嚇得尖叫起來,我連忙說這是我哥哥。同學疑惑地看著我們:“他是你哥哥?”然後壓低聲音說:“怎麼看起來有點傻似的。”我一下想起小時被笑話的情景,就聽到哥哥大聲說:“俺就是她哥,俺才不傻哩。”話音還沒落,就聽到一個尖利的聲音喊道:“你個死傻子幹什麼去了,還不滾回來。”哥哥一哆嗦,我猜這就是我從沒見過麵的那個嫂子。果然,一個奇醜無比的獨眼女人走過來,指著哥哥的鼻子大罵道:“你個傻棒子不好好看著攤,跑這兒勾引小蹄子來了。”我氣得要和她對罵,哥哥急忙拉了我一把:“妹子你別著急,要不你嫂子回去該拿鞭子抽俺了,俺,俺回了,妹子你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