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旭呆在浮水旅館的201房間裏,坐在這張曾經他弟弟走完最後生命曆程的床上,看著極其無聊的電視節目。六年的時間雖然不算太長,但卻足以改變很多事情,比如電視節目,那些看起來熱鬧實則嘩眾取寵、毫無意義的娛樂節目,落在龍旭的眼裏,實在一無是處。六年的時間還能改變一些更重要的東西,比如命運,比如生死。
昨夜與黃二狗的一番談話,令六年前的案子線索斷盡。麵對這物是人非的房間,年屆而立已經發福的龍旭心底有著說不出的滋味。如果餘老板、羅師傅和黃二狗所說的都是真話,那會不會是夜深人靜時,有人翻窗戶進入房間,殺死了龍超,嫁禍給自己呢?如果真是這樣,龍旭苦笑了一下,那命運真是太諷刺了。
龍旭排除了這樣的可能性,因為龍超死時的姿勢,可以推想他死前是坐在床邊的。如果有人深夜潛入房內行凶,睡著的龍超死時應該是順躺在床上的,而非橫著。
正在他苦苦思索的時候,房門外響起了鑰匙插入鎖孔的聲音。
“怎麼擰不動?”
門外傳來一個女人的說話聲。
“誰?老板娘嗎?”龍旭衝門口問了一句。
門外一陣沉默,接著聽到一個聲音說:“不好意思,看錯門牌號了。”
龍旭穿上拖鞋,打開了房門。正對麵是207房間,一個女人正在開門,左邊的206門前,一個男人也正在開門。
“是你們兩個?”龍旭認出這兩人是昨天下午在KTV裏唱歌時,黃二狗曾帶來的兩人,他還記得男的叫鄭重,女的叫什麼他記不得了。他見兩人一個渾身濕透,一個衣服被扯去了半截,不由露出奇怪的神色:“你們出什麼事了?”
鄭重被野牛安排到浮水旅館來住,沒想到龍旭也恰巧住在旅館裏頭,點頭喊了一聲:“龍哥,我們沒什麼事。”
龍旭禮貌地點了點頭,準備關門,關了一半,忽然想了想說:“要中午了,鄭重,你們倆過來坐坐,我叫人送點飯菜來,一起吃吧。”
林曦擰開門進屋去了,鄭重稍微猶豫了一下,回答說:“行。”
放好東西,兩人去了一趟街上,用林曦的錢買了新的衣物,帶回來換上了,這才來到龍旭的房間。
龍旭打電話吩咐羅師傅飯館送酒菜和米飯來。他一個人呆在房間裏,思索六年前的案子,思索了一個上午,苦悶到了極致,好不容易才看到一個認識的人,就叫住了,希望能有人能陪自己聊聊。不管聊什麼,聊聊就好。
鄭重生性少言,林曦感覺局促,三人相對,一時倒僵住了氣氛,都不約而同地看著電視。
沒多久飯菜就送來了,三菜一湯,一瓶青梅酒,簡單而不失氣氛。
這兩個曾在同一所看守所裏服刑的男人,又幾乎是同一天刑滿釋放,舉杯喝酒時,都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縈繞在心頭。這兩個男人,又恰好被各自擁有諸多疑點的命案所困惑,絞盡腦汁也無法查出真相。兩人有著似曾相識的過去,又有著完全類同的現在,兩相一見,隻是幾次目光相交,卻覺對方是已相交多年的老友。
“出來了,準備做什麼?”出人意料的,鄭重率先向龍旭發出了詢問,打破了這尷尬的氣氛。
“先搞清楚一件事,至於將來,就做點小生意吧。”
“不打算混社會了?”
龍旭淡淡地一笑:“都快三十歲了,還混什麼社會?還是做些有意思的事情,做個本分人吧,趕早娶個媳婦,組建一個家庭,接下來就慢慢地等死吧。”
“你成熟了,以前你不認識我,但我是打小看著你四處威風長大的。你比以前成熟多了。”
“年輕時候混社會,到頭來家破人亡,這教訓能不讓人長進嗎?”龍旭苦笑著說。
“當年發生那樣的事,誰能想得到?就像是我的……”鄭重本想說就像是我的叔被淹死一樣,但心頭一顫,沒有說出來,歎了聲氣,“唉,那根本怪不得你。”
“誰曾想啊,一瓶白酒下肚,一醉就醉了六年。”龍旭自嘲地搖搖頭,弟弟的死令他這六年來無時無刻不處在耿耿於懷之中,“如果讓我找出凶手,就算讓我少活十年,那也值得!”
鄭重微微一愣:“不是你做的?”
“那是我的親弟弟啊,就算他搶了我最愛的女人,我也不會動他一分一毫!”龍旭看著鄭重,“換了是你,你能狠心對自己的親弟弟下刀子?”
“可是喝醉了……”
“醉了還能拿刀?”
鄭重語塞了,想了想說:“你說要搞清楚一件事,就是這件?”
龍旭點頭說:“我要查到絕望為止,我一定要搞清楚我弟弟是怎麼死的,我要找出凶手!”
“但是過去六年了,你怎麼查?”
“六年算什麼,六十年、六百年的案子也能查出來。當晚除我之外,肯定還有別的人進了旅館,而且肯定是我弟弟認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