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旭和林曦也呆在病房外。出於多年前的習慣,龍旭對警察這一類人一直保持著發自內心的反感。在川大藝術學院的保安室裏解釋清楚一切後,他本不願和李達等人同行,但他知道,如果要了解木秋蘭被殺一案的第一手信息,要具體地了解江雁潮這個人,他就必須和李達一行人打交道。
在和李達交流的過程中,餘忠接了個電話,想必有其他要事要辦,叮囑兩個手下留下來看守住病房後,他就帶領其他民警急匆匆地走了。
李達向坐在旁邊的林曦詢問起鄭重的情況。林曦便把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講了一遍。李達是個聰明人,直覺告訴他,鄭立華的死不可能是救人溺水這麼簡單。他立刻給盧峰去了電話,讓盧峰盡快聯係上鄭重,著手調查鄭立華溺水一事。
龍旭已經等待了大半天,這時候終於覓得了發問的機會。
“我們沒有調查的職權,隻是因為與手頭的案子有牽連,所以才適當關注了一下。”李達這樣回答,“雙流法院的判決沒有任何異議,這是一起過失殺。”李達不會傻到在外人麵前吐露對這件案子的各種懷疑,尤其當詢問者是一個剛從放馬坪裏出來的小混混頭子時。
“我在裏頭見過這個變魔術的人。”龍旭皺著眉說,“他的魔術殺人,不是失手,一定是故意!”
李達雙眉一挑:“你憑什麼這樣肯定?”他對龍旭的話產生了興趣。
“我在裏麵呆了六年,什麼樣的犯人沒見過?可從來沒見過像他那樣,殺了人還能那麼無動於衷,而且還是誤殺。”龍旭頓了一下,“他越是冷靜,越是顯出他做賊心虛。”
“你在裏麵和他有過接觸嗎?”
“接觸倒沒有,他很少從牢房裏出來,我隻是幾次集會時瞅見過他,也從來沒聽見他說過一句話。”
李達不由自主地點點頭,雖然隻有過一次接觸,但江雁潮的孤僻還是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身為一個刑案民警,李達當然不能像龍旭那般主觀臆斷,但江雁潮殺死木秋蘭並非魔術失手,這的確也是他內心的真實懷疑。隻是在這個案件裏缺失了某些環節,致使他不敢確切地做出判斷。
想到這裏,李達便讓張江海打開隨身攜帶的筆記本電腦,開始翻看拷貝下來的各種資料,又把公文包中複印的各種備份資料拿出來一頁頁地翻看。這是他多年辦案的習慣。細節往往能決定結果,這句話是他為人處事的座右銘。尤其是刑事案件,任何一個細節的疏忽,都可能枉死掉一條人命。
龍旭坐在離他不遠的另一張長椅上,扭過頭來望著李達手中一頁頁翻過去的資料。
忽然,龍旭站了起來,一個健步,伸手搶奪過李達手中剛剛翻過去的一頁紙。李達手中厚如書本的資料滑落脫手,散了一地。
這毫無征兆的變故,激得坐在一旁的張江海把筆記本一合,猛地跳起身來,一把就扯住龍旭的手腕!另外兩個留守在病房門口的民警,以及坐在鄰椅上的林曦,也都顯出緊張的態勢。
李達卻鎮定地抓住張江海的手,把張江海的手移開了。張江海不解地望著李達。李達搖搖頭,目光卻落在龍旭的臉上。
這頁紙是從雙流法院複印出來的,上麵是江雁潮的身份證複印件。龍旭的目光緊緊地盯在這頁紙上,仿佛被什麼東西深深地吸引住了。他的臉色陰晴不定,如同發現了什麼意想不到的東西,可同時,又像是被什麼難以解釋的矛盾給迷惑住了。
時間如同滴落的熱蠟,在這一刻凝固住了。
走廊上所有人都停下了忙活的動作,包括剛從薑濤病房裏換完藥走出來的護士。一道道各不相同的目光,整齊劃一地落在龍旭的身上。
龍旭肥胖的身軀顫抖起來。他閉上了眼睛。可紙上的黑白頭像仍在他的腦海裏不斷地閃現,如同一場快放的黑白電影。他不遺餘力地轉動思維的輪轍。一些從沒被他注意過的零碎記憶開始從腦海深處一點一點地浮上眼前。他知道,真相離自己隻剩下一步之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