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浮水初中並沒有得到什麼有用的信息，無非是江雁潮成績優異，是個好學生之類的話，這令李達不滿意。但黃絢麗對江雁潮的了解僅僅局限於此。即便黃絢麗是一個擁有十年教學經驗的老師，可是她仍然沒能走入這個孤僻學生的世界。
黃絢麗在前帶路，領著李達和張江海來到了菜市場的門口，準備前往江雁潮親戚的住所。
時值早上，正逢單號，乃浮水鎮趕集的日子，市場裏裏外外都是熙攘的人群。大夥兒似乎對買菜賣菜失去了興趣，全都在或咄嗟叱吒或竊竊私語地談論黃二狗被殺的事情。大家的口吻中都帶著喜慶。李達從主街道一直走到菜市場，一路上聽到的都是此等言論。有甚者更是拍著胸口說，昨晚消失的林曦，其實是黃二狗多年前曾玷汙過的女學生，而鄭重則是這女學生的小男友，後來女學生割腕自殺了，現在她的冤魂回來，和鄭重一道，索了黃二狗的命。
“牛嫂，真的假的啊？說的這麼玄乎！”
“嘿，玄乎？我牛翠芝幾時騙過你們？”說話者的口吻忽然壓低了幾分，“你們想想，她殺了黃二狗，怎麼會無緣無故地消失掉？你們說是不是？隻有冤魂才能這樣來無影，”她的手指頭像唱戲子般往斜上方一揚，聲音也跟著揚了上去，“又去無蹤啊！”
不知是被她豪邁的美聲所折服，還是被她手指頭飄逸的一揚所陶醉，周圍的聽眾們都立時頻頻地點起頭來。
牛翠芝，這名字取得一般好，要是倒過來的話，那就非常好了。李達這樣想時，不禁微微一笑。
走進菜市場旁邊的一條昏暗的小巷子，在破爛的水泥樓房和參差不齊的光影間隙之間左轉右折，一截十分簡陋的水泥板樓梯就出現在了眼前。
因為江雁潮是一個特別的學生，所以黃絢麗曾經來這裏做過家訪，即便過去六年，她還是準確地找到了江雁潮親戚的住所。她走上樓梯，敲響了一扇斑駁的漆紅色木門。
門拉開了一條窄窄的縫隙，一雙灰濁濁的眼睛出現在門縫裏，用警覺的目光打量著黃絢麗。
“是江雁潮的家吧？”黃絢麗問，“我是他以前中學的老師，想找你問點事兒。”
嘭！
門立馬就被關上了。
“是這裏吧？”李達問。
黃絢麗轉回頭說：“絕對沒錯，就是這裏，我認得她，她就是江雁潮的姨媽。”她又拍門，拿出了雷厲風行的幹勁，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門終於又開了，那雙灰濁濁的眼睛裏透出了恨色，一個尖厲的嗓音吼道：“拍什麼拍？滾！別煩人！”
黃絢麗一肚子火，轉回頭來，無奈地望著李達。
李達和張江海走上樓梯。
“你先回去吧，我知道你還在上課，這裏交給我們就是了。”
黃絢麗感激不盡，連聲道謝，迫不及待地走下樓梯，急匆匆地離開了。
李達取下皮帶上掛著的手銬，握在手中，右手敲響了房門。
一般說來，沒有緊急危險的任務，他不會把配槍帶在身上，但警察證和手銬是時刻不離身的，這是最能證明警察身份的兩樣東西。李達十分清楚，警察證對於範校長那樣的人，是極具威懾力的，但對於普通老百姓來講，證件一般都不上眼，亮閃閃的手銬才最能說話。
果然，門再一次被狠狠地拉開後，“煩死”二字才剛剛冒出口，那灰濁中透著暴躁的眼神，一下子就冰消瓦解，甚至還露出了恐懼，剩下的話也全咽回了喉嚨裏。
“縣公安局的，想了解江雁潮的事情，希望你配合。”
門內的中年婦女有些回不過神來，愣了愣，大概掂量清楚了形勢，趕忙把門拉開，請兩位民警進屋。
李達和張江海一走進門，一股黴味兒就撲鼻而至。雖說是白天，可屋子裏卻有些昏暗，也沒開燈，再加上空間逼仄，就越發顯得陰暗至極。四周的物品擺放得亂七八糟，像多年沒有整理過似的。牆麵上的膠漆剝落了幾大塊，有的地方甚至露出了紅色的磚頭。沾滿灰塵的電視擺放在牆角，電視前沒有沙發，隻有一張老式的木桌和幾張破舊的凳子。桌麵上有一大團烏黑，大概是沉積多年的油垢。左右兩邊各有一扇半掩的門，連通著兩間簡陋的臥室。
中年婦女顯得很局促。她摁亮了電燈，屋子裏亮堂了不少。她緊張地搬來兩張凳子，請兩人坐，又去倒了兩杯水來。
張江海見那杯子髒兮兮的，擺了擺手，示意不喝水。
中年婦女隻好把一杯放在了桌上，又把另一杯遞向李達。
李達很自然地接了過去，還說了聲謝謝，輕輕地喝了一口，放在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