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醜娘2
楊建青,現年30歲,護士長
我中專畢業的時候才18歲,分配在一家中醫院骨傷科做護士。每天打針、換藥這類的事重複多了,不免覺得單調,尤其是晚上一個人值夜班的時候,還難免產生一絲寂寞,我們同科室的姐妹們就喜歡跟自己熟悉的病人聊天,而我則把所有的閑遐時間都用來看書,我喜歡文學,有時自己也學著寫點,但我從未想過拿出去發表,我覺得留給自己欣賞也是一種快樂。 但姐妹們卻不肯饒我,笑我在構思自己的愛情。都說當護士成熟早,我們醫院的護士都是很早就結婚生子的,--則是護士工作的性質,使她們過早地踏人社會,二則是她們的接觸麵比較大,試想,一個病人住院,會有多少親朋好友探望,其中不乏優秀者,所以不到半年時間,與我同進醫院的護士,都“名花有主”。看著每天下班後,小姐妹們一個個挽著“護花使者”的胳膊的那份酸勁,我狠狠地下定決心,不到25歲絕不涉足愛河,我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我絕不願過早地為家事累贅,雖然一次次下定這樣的決心,但我還是時不時會湧起一絲孤寂。我家在外地,在這座城市裏舉目無親,連母親都來信勸我:一個人在外麵,碰上合適的男孩,不妨先處處,各方麵也有個照應。但生性倔強的我寧願自己獨自忍受孤寂,也絕不動搖自己的信仰。 不過,我這個倔強的信仰很快就崩潰了。一年後,因為我的突出表現,被調到了高幹病房。 高於病房的病人非貴則富,很不好伺候,進出探望的人又多非等閑之輩,出手闊綽,氣度不凡,我不喜歡他們這種作派,就盡量避免跟他們接觸,每天例行我的工作後,也總是馬
上回到值班室,一頭紮在書堆裏,病房不叫,我絕對不會抬起頭來,雖有些“冷漠”的閑言碎語傳到耳裏,例也相幹無事,我甚至為自己的清靜暗自慶幸。 但好景不長,我的這種清靜半年後就被破壞了,原因是每天夜裏11點後,總有一個男人同樣捧著書陪我。雖互不相幹,但多少還是擾亂了我的心。我不滿地用目光瞥他一眼,沒想到這一眼,就會讓我的心神不守舍一輩子。他長著一張所有愛挑剔的女孩都無話可說的俊美的臉,閉著嘴都露出笑意。 我被自己的神不守舍折磨了整整一個星期後,終於一改往日的“冷漠”,主動向他和他的家人靠近。但他們的心都係在剛從死神手裏掙脫的老父親身上。根本無瑕顧及我這個“小丫頭”,好不容易等到“老父親”過了危險期,他們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時,“老父親”又被轉到北京治療去了,後來我私下多方打聽,還是沒得到任何消息,可自此後,我的心就再也無法安定了,隻要一個人值夜班,就滿腦子是他的影子。 就在我被自己折磨得快要發瘋的時候,我終於再次看見了他的老父親,不過這次是被急救車送來的,躺在急救室裏搶救了兩天三夜,那些天,我有時間就泡在急診室裏,科裏的同事都對我的“假積極”納悶,其實隻有我自己知道自己在,找誰。 終於第四天淩晨5點,他竟奇跡般降臨了。雖然因為焦慮,他的聲音有些顫抖,但還是很友好地隔著玻璃門衝我招呼。我的激情一下子被點燃了.. 接下來的日子,隻要我當班,他就偷偷塞些零食、水果給我,我值夜班時,他仍舊捧本書在旁邊陪我,但兩人都無瑕看書,而是漫無目的地神侃。每每我總是被他的幽默、俏皮逗得忍俊不禁。幾次想把自己對他的思念告訴他,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說來可能不信,這以後,他父親每年都會住院兩次,我們夜深人靜時,在值班室神聊的機會有上百次,我竟一次也沒勇氣開出口來。 終於在5年後的一天,我收到他的結婚請柬.. 後來,別人也給我介紹了幾個條件不錯的小夥子,但我總抹不去他的影子,我知道這樣不好,但我沒辦法。
愛情如湯
8年前,海瘋狂地愛上了雨,就像蜜蜂追逐花蕊一樣,他被雨驚豔的外貌深深折服。雨有著閉月羞花之貌,沉魚落雁之美,海雖然其貌不揚,但家境優越,又有著百折不撓的意誌,當人們都在嘲笑他懶蛤蟆想吃天鵝肉時,他施展各種手段,終於把雨追到了手。 擁有了雨,從此海每逢參加聚會和出入各種社交場合,他總是不忘把雨帶上,人們在豔羨和嫉妒他的時候,他就會把頭揚得高高的,那氣勢分明在說:怎麼樣,我的老婆夠漂亮吧!瞧瞧你們的妻子能和我老婆比嗎?嘿嘿,我氣死你們! 海十分滿足,也非常得意,為了雨,他甚至願意為她肝腦塗地。雨從小嬌生慣養,是被父母寵著長大的,因此,除了撒嬌和玩耍她什麼也不會做。因為愛她,同樣什麼也不會的海學會了料理家務和做飯、燒菜,整天把她像神仙供著,如寶貝捧著。雨一旦有個頭疼腦熱、感冒發燒什麼的,他就會抱著她去醫院,哄著她一勺勺地喂藥,給她煲湯,像照顧嬰兒一樣。時間一久,雨便學會了享受,一旦累了或心情不好時就會裝病求得海的溫柔。而海喜歡吻她,十分樂意換取她的溫柔回報,因此,他心甘情願地像奴隸一樣服侍她,為照顧好她殫精竭慮。 春天來了,海會為雨煮銀耳蓮子百合羹;夏天到來,他會特意打一碗蝦仁豆腐蛋花湯,為她清火;秋令時節,他學會了文火慢燉黨參、枸杞、烏雞燙,為她滋補;而當冬天來臨時,他就時常煲些紅棗、木耳、羊肉湯給雨喝。在愛情的滋潤下,海雖然忙得像陀螺、儼然成了家庭“煮婦”,但聞著湯的濃香,懷抱美人,他感到了愜意的溫馨和幸福。
一晃8年過去了,海一直像嗬護嬰兒一樣寵著雨,而雨也深深地喜歡他的寵愛,喜歡他每天
像嗬護花兒一樣捧著自己。看著海成天圍著妻子轉,甚至連聚會也不去了,於是同事們不解地問他:“你為何像個女人似的啊,這樣活著難道不累嗎?”有人甚至譏笑說:“娶個美女有什麼用?還不是在家當奴隸,這種人活著真沒意思!” 但每逢聽見同事的揶揄,海就嗬嗬地笑著說:“哈哈,嫉妒吧,有本事你們也娶個像我老婆一樣漂亮的美女啊!我老婆有魅力,有味道,我心甘情願捧著她怎麼樣?就氣死你們!” 然而,女人漂亮雖然可以驅使男人,但海和雨的溫馨日子沒過多久就被一件小事打碎了。 那是春節前的一天晚上,海的單位吃年夜飯,席間,同事們紛紛向他敬酒,都誇他是個標準的模範丈夫,說他其貌不揚倒豔福不淺。幾個美女同事還說,他連抽煙、喝酒的劣根性都被老婆改造了,今天他肯定不敢放開膽子喝酒。 聞聽此話,海的豪氣頓時油然而升,他心想:平時你們都笑我是“妻管炎”,男阿姨,好保姆,哼,今天我就讓你們看看我的男兒本色,看看誰最先喝趴下。這樣,在同事、尤其是幾個美女同事的慫恿、誘惑下,他竟一氣喝了8兩酒,終於男人了一回。 可是,酒喝多了他卻醉得一塌糊塗,直到被人抬回家,扔在沙發上還叫著美女同事的名字。 半夜,海醒來了,由於嘔吐了幾次,胃裏和喉嚨裏像點著爐子,他呻吟著要雨去煮碗蝦米豆腐蛋花湯,順便熬碗玉米粥。雨掩著鼻子,遞給他一瓶礦泉水,她把水放在他身邊後,冷冷地說:“你今天為什麼這樣高興啊?是不是又被哪個女人迷住了?要不然你怎麼會喝酒呢?哼,吐得屋裏烏煙瘴氣,臭氣熏天的,你要我怎麼睡覺?” 海的胃絞疼著,咽喉吐充了血,他哀求著說:“老婆,我以後保證不再喝酒了,你幫我煮碗蝦米豆腐蛋花湯好嗎,我暖暖胃……” 然而,海並沒能如願,雨踢踏踢踏地再回來時遞給了他一杯開水,她麵無表情地說:“我不會煮什麼蝦米豆腐蛋花湯,你將就著喝吧,開水也能暖胃。”海掙紮著想起來,但頭一暈又倒在了沙發上。無奈之下,他乞求雨說:“要不我教你,你按照我說的做好嗎?”誰知,雨又嫌麻煩,說等他好了自己做更合胃口。說罷,她順手撂給他一床毯子,便自顧自地踱回了臥室,把海一個人晾在了外麵。 那晚,寒氣逼人,雪花紛紛,綣縮在沙發上,海感覺到了冬天的嚴寒是那麼冷、那麼涼。再以後,他再也沒有為雨煲湯、熬粥的熱情,再也沒有了寵愛她的激情了。8年後,他們終於分道揚鑣,愛情走到了盡頭。 愛情如湯,人生似火,有愛時,煲湯、熬粥是享受,也是快樂的動力,無愛時一切都是累贅。其實,維係愛情的生命並不在寵愛和順從,而在於文火慢煲生活,隻有品嚐出生活的甜蜜才能保障愛情的安定。美女固然悅人,但隻圖其表,不會駕禦生活,哪怕她再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也隻是水中月,鏡中花,到頭來不免空歡喜一場。
娘之愛
(一) 鎮上有位醜娘,總在垃圾堆裏翻翻撿撿,佝僂著身子,有時肩上背著一長串髒兮兮的可樂瓶或易拉罐,有時拎著一些硬紙盒或舊報紙,住在傍牆的一間陰暗潮濕的簡陋棚屋裏。
醜娘並不凶惡,可是模樣卻煞是駭人。臉上像蒙了一層人皮,卻拉扯得不成樣子,人皮外露出兩隻眼睛和白白的牙齒,你甚至看不到這臉上有無鼻子和嘴唇耳朵。黑黑的皮膚,怪異的模樣,讓你聯想到《聊齋》裏的女鬼。她甚至比西方童話裏坐著掃帚飛來飛去的女巫更可怖,因為女巫有長長的鼻子,可她連鼻子也沒有!
年紀小的孩子猛地看見醜娘,總是嚇得大哭,大人們便大聲喝斥醜娘走遠點,趕緊牽著小孩子離開。大一點的孩子看到醜娘,就從地上撿起石頭砸她,把她打跑。可醜娘似乎改不了她的壞毛病,總喜歡偷看孩子們嬉戲,無疑地,孩子們的天真讓她快樂。直到有一次,她
躲在牆邊看我跟其他的孩子們玩“老鷹抓小雞”的遊戲,我們高興地歡呼時,她也忘乎所以地笑出聲來,她要命的笑聲給她帶來了災難,一個十五歲的男孩倏即發現了目標,很快撿起一塊鵝卵石,醜娘慌忙逃走,石頭還是毫不留情地命中了她的後腦勺,血滲出來,她嚎叫了一聲,捂著頭痛哭著跑了。
幾天後,我又看見醜娘頭上纏著繃帶出來買米。吃飯時跟母親說起這事,她說醜娘到衛生院來,是她給醜娘上的藥,纏上繃帶的。後來醜娘也知趣,白天一看見人就遠遠地躲開。卻在晚上不時出來翻撿廢品。 二十多年過去了,我繼承母業,醫專畢業後成了鎮衛生院的一名鄉醫。也漸漸淡忘了鎮上的醜娘,她不過是鎮上一道醜陋的風景,不是麼,她的出現不過是讓人惡心、恐怖,她幾乎就是一個怪物。 (二) 一個冬天的深夜,天下著小雪,還夾著雨,雪掉在地上,很快就化了。山寨的一戶人家生孩子,請我出診,接完生安頓好母嬰,已是淩晨,鄉親好意留住,可我怕別的病人來找,今晚是我值班啊,我隻得往回趕。
滿腳泥濘,穿過鎮上一個黑黑的巷子,這是從鄉村進鎮上的必經之地。四周都黑漆漆的,陰冷的鎮上,依稀看見又矮又小的磚頭房子窗戶緊緊關閉,我背著藥箱快步走著,多麼希望快點看到燈光啊。整條街就那麼一盞燈,為了方便夜裏看病的人們,安在鄉衛生院門口。我家就住在衛生院裏,還得出這條巷子,過一條長長的青石板街才能到。 整個世界似乎都在沉睡,隻有我一個人醒著,在雪雨泥濘裏獨自疾步走著。雨點和雪花落在我臉上,冰涼冰涼。 走到一個電線杆下麵的時候,突然一個黑影從後麵猛地抱住了我,還在我胸前亂摸。我馬上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大聲呼救。雙腳踢騰著,想拚命掙脫,可是一隻粗裂幹硬的大手,像鉗子捂住了我的口鼻.. 我幾乎窒息,驚恐地用頭試圖撞擊歹徒的胸口,可是落空了,頭上反遭了重擊,在我軟綿綿地倒下時,恍惚看見歹徒身後另一個矮瘦的黑影,掄起一根棍子似的東西朝歹徒頭上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