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倒、爬起,再跌倒、再爬起,這才是人生嘛!不折騰折騰哪叫人生啊。咱這裏,春夏秋冬四季分明,挺好。”趙紅兵又開始了快步走。
二狗有點兒跟不上趙紅兵的腳步。
趙紅兵不經意說的這番話,無數次激勵了低穀中的二狗,也無數次敲醒了沉浸在成功喜悅中的二狗。
“今天幾點到我家拜年?”趙紅兵回頭問了一句。
“十點。”
“好!”
二狗知道,每年的大年初一早上10:00到下午3:00,趙紅兵家可能是全市最熱鬧的地方。因為,趙紅兵的結拜兄弟、小弟、社會上的朋友、公司裏的直係下屬都會去趙紅兵家拜年。下午三點,大家吃頓團圓飯,大醉一場。
黑社會成員講究這個。
而且,在近兩三年,大年初一又有了讓各位兄弟不得不去趙紅兵家的新內容:張嶽的兒子,也就是趙紅兵的幹兒子,會在大年初一去磕頭、拜年。
張嶽沒了,但是張嶽留下了兒子。張嶽活著的時候對待任何兄弟都不薄,現在,到了大家對張嶽兒子不薄的時候了。
二狗十點到趙紅兵家中時,一樓的客廳裏起碼已經坐了20幾個人。人已經坐不下了,有的坐在沙發的沿上,還有的幹脆坐在客廳中間的地毯上。客廳的角落,坐著四個大呼小叫打麻將的人。
打麻將的四個人是小紀、孫大偉、沈公子和李四。平時這哥兒四個都挺忙,根本沒時間聚在一起打麻將,但今天是大年初一,這哥兒四個一大早就來到了趙紅兵家,沒什麼事兒幹,就擺了桌麻將。
小紀雖然早已脫離了江湖,但是還常年和趙紅兵等人混在一起,被大家認為依然在混社會。此時的小紀依然在神神道道地搞文物生意,他經常在某段時間忽然發大財,也會在某段時間挺落魄。就算是趙紅兵、李四這樣跟小紀多年的戰友和朋友,也不知道小紀究竟在幹什麼。大家都隻知道,遠離了江湖恩怨的小紀日子過得很開心。有趣的是,小紀始終留著當地江湖中人標簽似的、像是剛被勞教完的犯人那樣的青茬發型。
以往打架最衰、最不成氣候的孫大偉生意做得倒還不錯,雖然被趙紅兵等人認為是最不適合混社會的人,但孫大偉一向以“社會大哥”自居。趙紅兵等人在場時,孫大偉從來不敢多說話,但在外人麵前,孫大偉憑借其已經接近“羽化成仙”的裝逼功力,總能糊弄倒一群人。
李四在回當地以後名聲大震,主要原因是當地流竄在廣州的、曾有求於李四的大小混子對李四在廣州的“能量”大加吹捧。江湖中人普遍認為李四是當地有史以來最成功的“海歸混子”,在南方打出了家鄉人的威風。而且還有人說:李四雖然犯了大事跑回來了,但是他其實在廣州還有生意。他之所以在當地開了洗浴中心和海鮮酒店,是為了洗錢而已。二狗不大認同這個觀點,李四是個通緝犯,通緝犯還有必要洗錢嗎?
沈公子不但本色不變,而且完全把能說會道的基因遺傳給了他的兒子。他的兒子活脫脫的就是個沈公子的翻版,虛歲才三四歲,普通的十來歲孩子根本說不過他。奇怪的是,他從小生活在一群東北人中,居然說著一口和他爸爸一樣的北京話。現在,由於那口地道的北京話,他在小夥伴中的綽號叫“小北京”——沈公子連他的綽號都傳給兒子了。
這哥兒四個坐在一起打麻將,忒有特色了。孫大偉、小紀、沈公子三個人邊打牌邊大呼小叫地鬥嘴,別人連話都插不上,而李四則始終一言不發,駝著背像是要睡著了一樣眯著眼睛看麻將牌。李四這人忒不愛說話,就連和牌了也懶得說一聲,隻是推倒牌表示自己和了。沈公子等三人把注意力都放在嘴上了,根本不注意牌局,所以,總是看起來要睡著了的李四和牌。一會兒工夫,李四的麵前已經擺了兩萬多塊錢。
“四兒,你也太狠了,都是親兄弟打麻將,你下什麼死手啊!”沈公子輸得齜牙咧嘴,開始用自己那嘴轉移李四的注意力了。
李四看著沈公子笑笑,根本就不吃他那一套,繼續眯著眼睛專心致誌地打牌。
“四兒這人從小就狠。我聽他戰友說,以前在老山前線時,四兒和班長起了衝突,結果四兒一腳把班長的小腿骨給踹折了,那時候四兒入伍還沒幾天。你說說,這四兒得有多狠,對戰友下手跟對越南人一樣……有沒有這事兒啊,四兒?”小紀看沈公子一個人分散不了李四的注意力,也開始騷擾了。
李四也不理會小紀那一套,根本沒回話,把牌一推,又自摸了。
“哎呀我操!沒法玩兒了,四兒你太狠了!我去廁所。”小紀跑去上廁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