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啟恒用三根手指敲打著書案。袖籠下麵是成萬州送來的密報,密報說:趙豐年勾結西域人在祭天大典刺殺。而,西域的傳書說:祭天大典有刺殺。更深一層的意思:成萬州謀反?即使劉啟恒不信任成萬州,但也不能不防備趙豐年。仕芸殞命的那個夜晚,趙豐年就從西域悄然回京,且一直都沒有給予合理的交代。
仕芸欠身告退。
“你去內室,一會兒再給朕好好解釋!”劉啟恒把信遞給女人。
仕芸拎著絹帕的邊角,晃動著:“皇上,說來說去就是三句話,如果不明白,就再說一次!”
“難道除了這三句話,你就沒有什麼其他話想對朕說的嗎?”劉啟恒握住女人的雙手,眸色變得溫柔,深沉而癡迷。男人的拇指動在嬌 嫩的手背上摩挲,動作著。
仕芸整個人輕鬆起來,男人的神色表明他選擇相信。生死未卜的明天,劉啟恒不想一個人入睡。看樣子,可以睡眠的時間也並不多。
黎公公進來,聽命,引著仕芸去內室。立於門口的三位大人直接回府,沒再召見。不久,王大倉奉旨前來。
內室裏,仕芸看書困倦,趴在桌子上睡著。迷糊糊中,她被人抱了起來。“皇上?回來了!”仕芸意識到行走的方向是龍榻,猛然清醒許多。落在錦被的下一刻,她跳起來,站立著,麵對步步逼近結實的胸膛。
“你在怕朕?”
“有一點。”
“怕什麼?”
“我怕忍不住會對皇上做些什麼?”
女人扶著男人的衣領,仰著臉,笑得嫣然。男人看得入神,幾近癡迷,攬住她的腰,緩緩旋轉。四周的燈火,香爐,帷幔跟著旋轉起來。仿佛他們是靜止的,旋轉的是四周。
“那就不用忍?”劉啟恒拿掉發簪,手掌撩起發絲,深深侵入順滑,將精致的麵容靠近自己,熱度的唇帶著零亂的氣息著陸。駕輕就熟的動作突然間顯露出生澀,身體莫名地在顫抖。他知道是因為心中的那個決定,亂了心神,無法坦然麵對女人的身體。長久以來,他熱烈渴望過將他們的身體交融在一起。但現在,他隻是擁著她,睡在龍榻上。男人的暫停讓仕芸覺得有些慶幸,畢竟她現在的孱弱沒有辦法去應對接下來應該發生的激情。一閃而過的慶幸過後是長久的失落。
“你會恨朕嗎?”
“以前恨過,但是現在不恨。”
“將來會恨嗎?”撥開遮住眼眸的頭發。
仕芸搖頭。
“朕終是做不了顏回。”聲音裏傳達著無奈,真誠的歉意。
“我愛的是盤庚,皇上忘記了?”
“你是……在說……愛朕嗎?”
一直拿不準,拿準了又羞於開口的字眼。仕芸堅定地說出:“愛!”
“朕不會丟下你,我們永遠在一起!”
仕芸鑽在男人懷裏,摸到胡須的臉。向上是濕漉漉的東西模糊手心。他在默默流淚?他加大臂膀的力量,讓女人成為自己的一部分,什麼也別想將他們分開。“不要恨朕,寶貝!”女人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壓迫感,微微地吟著太曖昧的聲息。清淺的聲音似乎在回應緊緊地擁抱。堅硬的心因此變得柔軟,濕潤,仿佛一滴墨汁落在宣紙上,朝著周圍慢慢地暈開,無限製開疆擴土,抵達最遙遠的遠方。無法把控方向,形成怪異的圖案,朦朧的境界完全表達出男人的心意。
時間不夠充裕,他們幾乎來不得及入睡,就到了分別的時刻。仕芸未起身,隱隱聽到男人在和吳青山說話的聲音。“……朕回來之前,她哪裏也不能去。如果朕申時之前沒有回來,打開錦囊,奉旨行事。”她一下子想到什麼,睡意皆無,赤著腳跑出甘全宮。
“皇上?”寒風拂過身體,冰冷刺骨,肌膚仿佛被割傷般疼痛。仕芸呼喊的嘴唇凍得僵硬。
男人穿著鎧甲,手扶佩劍,沒有回頭。即使不回頭,她仍然凝視著男人熟悉的背影。
她竟然忘記了,怎麼可以忘記?在男人的眼裏,她是小滿,不是仕芸。那個錦囊裏麵,必然寫著:殺無赦。男人重重疊疊的話語,淚水難止的臉龐皆是因為他對她起了殺心。
麝因香重身先死,蠶因多絲命早亡。她經常對珠兒說的話,不想一言成讖,發生在了自己的身上。如果男人今天不能回來,太後會立她為皇後。男人始終忌憚著她,少主弱,皇後專權,外戚幹政。他的擔心不無道理,他不希望自己受的苦再次發生在瑉兒的身上。徐盛、孫宇和王和頻三人極有可能是他為瑉兒選擇的輔佐大臣!
難道此刻就是他們的訣別嗎?她第一次後悔,沒有將自己真實的身份告訴男人。九死一生回來,最後死在心愛人的刀下未免太過於諷刺、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