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德開雖是總管太監,但說出這樣的話,到底還是逾越了。他的話中提及淩映秋,顯然對其中的內幕知道不少。
夏顏垂眸含笑,不太明亮的光線下,那抹笑容輕淺卻異常苦澀,幾乎不讓人察覺。
日複日,歲繁歲,是誰挑起了誰心湖層層漫開的漣漪,又是誰在誰的的心頭灑下致命的誘惑?
愛恨癡嗔,歡悲喜怒,愛情總是迷了當局者,而這份癡迷卻又是那般美好,讓無數男女為之執著與瘋狂。
第二日一早,晨光初上,夏顏便洗漱用餐。一切整頓完畢後,攜著一眾人,浩浩蕩蕩往禦花園去了。
雪戰自從那夜守夜回來發現自己的主子再次拋棄它後,就一直在鬧脾氣,秋月幾次送來的零食,它都伸出爪子打翻,一副不理人的模樣。夏顏以為它鬧騰會便會好,孰料昨日一天,這隻小耗子竟然都沒吃東西。這看似不算什麼,但是對於視吃如歸的雪戰而言,這樣的事情,簡直和六月飄雪一般,詭異不正常。
看在白亦非冒險救了自己的份上,夏顏決定,要對耗子好一些,少一些體罰,多一些愛護。是以,今日她決定,帶著耗子一起去給某男挑老婆。
雪戰昨晚得知此消息後,就樂得蹦壞了夏顏辛辛苦苦替它做的小床。於是,上一刻還想著要對耗子好一些的某人,不由分說,一腳把某鼠踢飛之。
好在這隻耗子除了對自己主人執著一天外,情緒來去都很快。如今,它雄赳赳氣昂昂地一馬當先,利索地在皇後儀仗隊前東竄西跳。在鳳儀宮待得太久,好不容易出來的耗子,如打了雞血的鬥雞,好不快活。
今年參與選修的宮女有二百零七人,相比往年,少了許多。夏顏私下裏問了張德開,將必須選入宮中的四名女子羅列出來。此刻,她正悠哉地走在隊伍中,聽著秋月向她講述一些繁文縟節。
夏顏畢竟是後宮之主,秋月雖年輕,但也在宮中看多了後宮爭寵。皇上如今雖對主子親睞有加,誰知到以後會怎麼樣,是以,夏顏作為皇後,必須要有皇後的氣度和雍容樣,若是連自己該做的都做不好,以後怕是要成為眾矢之的。
隻是,秋月豈會不知自己家主子什麼德行?剛才出來,她哭爹喊娘求著夏顏佩鳳冠,穿鳳袍,不過某人卻抵死不從,連白綾都拿出來了,說什麼士可殺不可辱雲雲。穿鳳袍是辱麼?是麼是麼?
是以,她也沒指望此刻自己家主子能聽進去多少,隻是死馬當活馬醫,就盼著夏顏十句裏能聽進一句。
秋月說的起勁,夏顏卻在想著張德開給她的名單。
祝遠眉,軍機處祝珩之女。
花想容,太府寺寺卿花霖鳳之女。
周善瑩,大理寺寺卿周光嚴之女。
歐陽飛燕,大將軍歐陽玦之女。
這四個人中,除了歐陽玦是楚煜一手帶出來的人外,其餘三位時候楚曜龍時期的人物,昨夜從張德開拿過來的資料來看,這三位人臣不僅在朝中掌握的重要的位置,在宮外的勢力也不小。
最讓她詫異的是,那個曾經在大殿之上,義正言辭主持昭寧公主遇刺一案的周光嚴,竟然在南方江淮地區收買大量官員,並在去年的旱災中,掠取了朝廷派發下去的近九成銀兩。
楚煜如今這做法,看來並非隻是要拉攏朝臣,更有一並清剿的意思。
夏顏邊想邊頻頻點頭,分析著當前的政局事實。一旁的秋月見狀,以為夏顏是在聽自己的話,高興地喜上眉梢,講得更起勁起來。
“皇後娘娘,煙波亭到了。”榮升看著各自沉浸自己世界的主仆,不由上前提醒道。
夏顏微微回神,視線朝前方望去。九曲石橋盡頭,是一座精致優雅的八角亭,飛簷歇山頂下,八處頂尖朝空中張揚地翹起,宛若待飛的蝶翼,優雅美麗。在其前方,便是禦花園最大的一處湖泊——柳明湖。
如今初春時節,陽光和煦,柳條依依,添上一湖波光粼粼的湖水,到真正別有一番情趣。
夏顏唇角一抿,揚聲叫住還在亂竄的雪戰,又微微彎下身子,讓它跳到自己手上後,這才緩步朝煙波亭去。
那些在不遠處一座小樓內等候覲見的二八女子們,各個踮高了腳尖,試圖看清遠處那抹紫色麗影的容顏。所有人都好奇著,這位有著傳奇色彩的女子,到底是怎麼樣的風姿卓越,讓前太子不惜以命相救,讓當朝皇上廢政罷朝,夜夜相守。
終於,所有秀女在宮人的帶領下,兩人一排,逐一朝煙波亭走去。那些懷揣著深宮美夢的女子們,帶著雀躍與激動,踏上了這條通往宮廷深處的路。
“娘娘,人都在外頭候著了,您看——”小順子幾步跑到夏顏身旁,笑著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