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生活之成長4
成熟的人會怎樣
我們每個人都有些特別氣惱和厭惡的事物,但是我們都同意無聊乏味的人是社交上最大的威脅。無聊乏味的人也許對我們有這樣一個好處:他是促使我們努力達到成熟的誘因,他正是前車之鑒,如果我們不努力就會跟他一樣。
人們會故意侮辱他人。存心算計他人是很容易的,你也一定觀察到了,人們天天都在這樣做。但是沒有人——沒有一個成熟的人——會故意讓別人覺得他是一個無聊乏味的人。
我們每個人都有些特別氣惱和厭惡的事物,但是我們都同意無聊乏味的人是社交上最大的一個威脅。更可悲的是,到目前為止我們除了避開這種人之外,還沒有企圖消除這種人的一致行動。法律沒有規定令人感到無聊厭煩是一種罪行,好讓我們將犯這種罪的人單獨囚禁起來,也沒有與外界完全隔絕的小島可以將他們遣送過去;我們知道如何隔絕口蹄疫,卻不知道如何隔絕這種叫做“無聊厭煩”的病。
我們的廣告打出各種疾病的解藥——腳氣、口臭、便秘、喉癢、頭痛、雞眼和掉頭發等等,但是卻沒有人能治療我們令別人感到無聊厭煩的疾病。
預防重於治療,為此我們來分析一些比較嚴重的“無聊厭煩症”的症狀。如果你發現自己患有這些病症中的任何一種,你就可以了解為什麼某太太上次舉辦的宴會沒有邀請你了。以下是這種病症的一些症狀,如果偶然跟任何人雷同,那都是我無意的,純屬虛構巧合。
不停地大談兒孫經或心愛的話題
單純、禮貌的一句問候語:“孩子們好嗎?”就足以從這種無聊乏味的人口中引出滔滔不絕的話來,卻沒有一句是值得一聽的。但是,不幸的是你已經打開了水龍頭,隻得坐在那裏讓源源不斷的口水將你淹沒。她的回答大致是這樣:
“喔,強尼呀——你知道,他是最小的一個——他最近就是不吃麥片,昨天他就把整碗麥片倒在頭上。真可笑!我打電話給我們的小兒科醫生。‘醫生,’我說,‘我試過各種辦法,但他不是把麥片吐出來就是把它倒在地上,甚至倒在自己身上。’
“他還問我有沒有試過將麥片和香蕉調配在一起,但奇怪的是,強尼從來就不愛吃香蕉。他很俏皮——他把香蕉叫做‘蘭妮’。‘不要蘭妮!’他說,然後揮動他胖乎乎的小手大打嗬欠。當然,他比較早熟,我們附近的小孩子沒有一個有這麼強的表達能力,真是令人驚奇!唷,就在前天,他還把桌布拉掉,然後瞪著他那對烏亮的眼睛說:‘強尼把桌子上的東西都撒了。’他爸爸和我差點笑死了。”
唉!這時候,你也會差點死掉,但不是笑死的。
這類人有本事把離得老遠的話題拉回到他偏執的話題上。也許你跟他談起政治或藝術,但是沒有用,他或她還是想要談他(她)們的小孩子。
我認識這樣一個人,即使人們正熱烈地談論國際關係或牛肉的高價,她也能以魔鬼式的精明狡詐將話題轉到她女兒黛芬妮身上。她說:
“是呀!你就是不能相信那些俄國人。去年夏天,黛芬妮的大學同學要她一起到歐洲去旅行。她們並不想到鐵幕裏去,而是想到西柏林去。黛芬妮問我:‘媽,你覺得怎麼樣?’而我對她說……”
然後繼續下去,沒完沒了。事實上,令人感到無聊厭煩的人大體上都是不成熟的人,他們不夠成熟到不知道交朋友的第一條規則——替別人設想。
不幸的是,令人感到無聊厭煩的還不僅僅是自傲的父親和溺愛的母親的專利。一個剛從水牛城做了一次成功的巡回推銷旅行回來的汽車輪胎推銷員,就曾巨細無遺地述說他如何搞定一家百貨公司一萬美元的訂單來讓你累個半死。
你聽過一個橋牌玩家向你重述他打過的一次小滿貫的錯綜複雜的過程沒有?還有影謎,他喜歡不厭其煩地詳細述說最新的一部謀殺電影情節,讓你感到真想抓起台燈往他頭上砸去。
令人感到無聊厭煩的話題涵蓋許多事物,不一定是孩子、橋牌或電影,可能是某人重新整修家具的嗜好或是某人的水果保鮮;可能是他哥哥的工作或羅拉表妹的可憐遭遇;可能是小狗或小貓。我甚至曾被人叫住,聽她絮叨了20分鍾金絲雀的腸子怎樣作怪。
談話言不及義,漫無邊際
馬克·吐溫有一篇文章是寫來嘲弄一個無聊乏味的人的。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到西部去看赫必族印第安人的事?我們這次休假到那裏去,是在一個星期五早上——不,是星期四——你還記得,艾拉,我告訴你我們得在星期四出發是因為星期三我得去看牙醫吧?我的上麵一排假牙有點鬆動,我想請他幫我固定好。天啊,我的那個牙醫真囉嗦——講話講個不停。但是他醫術不錯,是的!我告訴過我老板有關他的事。我那個老板是個很有趣的家夥。告訴你吧,他什麼都依賴我,他老是心不在焉的。我那天才對我的同事說:‘如果我說走就走,馬上辭職不幹,老板會怎麼辦?’她說:‘比爾,你那樣做,我馬上就回家找我媽媽去!’真是好笑!”
你永遠無法知道赫必族印第安人是怎麼一回事——這樣可能反倒好。
麵無表情,不開金口的人
這類無聊乏味的人比多嘴饒舌的類型少見,這是你能說他的惟一好話。
你盡可能想要找到趣味相投的話題,你要表現出對他非常感興趣,你盡力想要,“打開他的話匣子”,但這是徒勞無功的;你的一切努力隻能換來一張毫無表情的麵孔和偶爾的一聲“嗯”。如果你幸運的話——我從沒幸運過——你超過社交義務要求的單人表演會多得一句“是嗎?”的報償。
他是個完全無動於衷、徹頭徹尾的木頭人,想從他身上得到任何聰慧或禮貌的反應就如同想在莫斯科買股票和債券一樣。他那張臉就像馬鈴薯一樣永遠毫無表情,他是威廉·史泰格筆下卡通人物的複活——如果那樣可以叫做“活”的話。
不管談論什麼都不停地爭論
跟這種類型的人談話,每一個話題都會像手球一樣被反彈回來,在你臉上擊個正著。
這種人自認為無所不知,而且往往武斷地封鎖住一切討論的餘地,如果你的看法很不巧地跟他相悖,他會毫不猶豫地說你有多麼荒謬。
“老兄,你瘋了!”他吼道,“難道你不知道這是個經過證明的事實嗎?……”等等;或是在他比較溫和時,他就會說:“不,你完全錯了!我來告訴你……”
這種幼稚又掃興的人的毛病是,他總是告訴你一些話——明確、斷然、粗魯地告訴你——而且總是一些你極不想聽的話。
對付這種人隻有一個辦法:不管他說什麼,你都要表示同意他的觀點。如果你一不同意,盡管是非常溫和地表示不讚同,你很快會發現自己陷入了一場勢不兩立的論戰中。討論或交換彼此的看法是不可能的,因為他隻想以摩西法一般的權威說出他的看法。
永遠悲觀沮喪
這一類人一切行為都根據一個固定的原則,那就是全世界的人都要下地獄去了,生命是一種浪費、失敗,人類全是由傻瓜、騙子和一無是處的懶鬼組成的,某個惡毒的命運之神已經出來抓他們了,甚至連氣候也變了——越變越壞。
跟這種宴會的瘟神在一起15分鍾,你也會發覺自己有一大堆不幸的故事可以跟他交換。因為這種態度是具有傳染性的,不論你的心情多麼好,到頭來你都會被這種天生的哭喪者搞得情緒低落。
我認識的一位太太就是一個典型的人物,每次遇到她,她總是不厭其煩地告訴我她最近的一些經曆——不幸的是,沒有一件是好的。
“我想買些窗簾,”她可憐巴巴地說,“但我整整等了10分鍾才有店員招呼我。他們並不忙——隻是懶散地坐在角落裏閑談。他們瞄了我一眼,斷定我不夠有錢,不值得他們注意。所有的店都一樣。你看我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呀——還有我的健康!醫生說他懷疑我為什麼還能活著。我整個消化係統都完蛋了,而這種天氣又使我全身痛得要命。你會覺得我的家人應該對我體貼一點,但是我想都不敢想。”
以上隻是“無聊厭煩症”之中的幾個例子而已。
這種人物舉不勝舉。感情充沛的女孩、碩壯的大男人都可能是主角,而觀眾的反應則是一個大大的嗬欠,以及渴望立即失去意識直到災害過去。
最糟糕的是,這些無聊乏味的人並不知道自己無聊乏味。這些人以為自己是宴會的活躍分子、消息靈通人士,或其他受人歡迎的人物。想起來真是可怕,你我都可能是個無聊乏味的人而卻不自知。
幸好,如果我們留意的話,有一些跡象和征候可以及時警告我們。
一是聽者僵硬的微笑和黯淡的眼神。當我們在談一個有關子女的精彩趣事時,有些聽眾好像已經產生身體發僵的現象,那就是停止說下去的時候了。
另外一個要注意的跡象是暗中看手表的動作。當對方將手表搖一搖然後貼近耳朵時,毫無疑問,詛咒已經落在我們頭上了。演說家對這種試表的動作非常敏感,也應該非常敏感。
溜走的眼光是另一個提醒我們所說的話已經失去吸引力的一個跡象。在賓客雲集的雞尾酒會中,當我們在某個角落穩穩地捕捉住一個犧牲者時,他惟一逃脫的希望就是以急切、懇求的眼光向每一個經過的人求救。不幸的是,這一招很少奏效,因為沒有人願跟這個蠢貨交換位置,因此,看在人同此心、心同此理的份上,我們應該發發慈悲,不要再談下去了。
一些喜歡詭辯的人可能會問,令人感到無聊、厭煩跟成不成熟或心靈健不健全有什麼關係?一個非常無聊乏味的人也許有可能過著美好的生活、愛他的家人、按時納稅、賺到100萬美元,但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因為成為一個無聊、厭煩的人,顯示出這個人聰明才智、想像力和敏感性的貧乏,而這些對建立健全的人格和得到他人健全的反應而言都是最基本的要素。
無聊乏味的人不了解自己、不喜歡自己、也成不了自己。他不知道自己的基本需求,因此對人際關係中他人的基本需求也就毫無概念。他把全部精力投注在無聊的瑣事上、微不足道的生活麵上,以此來填補內心的空虛,而且將它們構築得不成比例。他的言談跟心智一樣無聊乏味,他是現代人漂流迷失的悲劇象征。
令人感到無聊、厭煩隻是人格疾病、停止成長的靜態人格的症狀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