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時光機器2(1 / 3)

第二章 時光機器2

淚眼婆娑

高三的最後一個學期,微涼幾乎可以嗅到將至的自由的氣息。上課的時候,她在課本上信筆塗鴉,寫著晦暗生澀的小詩,寫著曾經寫過千遍萬遍的樂府名句。 更多的時候,她寫莫寒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她想他了,很想很想,她驚覺。這種念想讓微涼感到背脊發涼。 微涼再上網時,看到莫寒的QQ資料,時下最流行的火星文,非主流,張狂地不可一世。下意識地點擊進入空間,映入她眼簾的,是他孤身在千裏之外的深邃的寂寞,他的日誌,教微涼,霎時淚眼婆娑。 微涼打電話給莫寒,莫寒,我想你。 微涼,我也想你,你以前寫給我的信我一封不差地全部保留著。 微涼又一次給莫寒寫信,時隔近一年後,再次寫信給他。 這是微涼寫給莫寒最長的一封信,寫了整整十四頁紙。 信末,她寫著: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一天的時間,才擱筆,微涼的眼,覺著生疼。 下了晚自習她打電話給莫寒,問他要了地址。 莫寒,我自食其言給你寫信了。莫寒,我想見你。微涼不再猶疑。 微涼,我收到你的信了,我看了整整兩節課; 微涼,看了你的信,我感觸很深; 微涼,我要去找你; .. 莫寒在電話裏如是說。 微涼抬頭看天,她第一次發現,高三的陽光,美得讓人心醉。 去年的四月底,微涼去找的莫寒,這年的四月底,莫寒說好要來找微涼。 莫寒,我就在這兒,你會來的,不是麼? 微涼,我臨時有事,不能過去了。 莫寒,再一次食言而肥。 即將偃旗息鼓的戰場,硝煙彌漫。微涼抬頭,班頭鏡片下銳利的眸子散發的一閃而過的精光刺得她眯起了眼。 微涼交往了新的男朋友,單親家庭的小孩,沉默寡言,功課成績一流,頗受老師器重。 微涼微笑,抬頭望著身邊的高個子男生,你,千萬不要喜歡上我喲. 男孩怔住,眸子黯了下,隨即漲紅了臉,哦,我知道了。 籃球場邊無數“不懷好意”的眼神狀似無意地飄過來,微涼不屑地撇嘴。 男孩木訥少言,微涼似乎還不諳與這種好學生乖寶寶的相處之道。 男孩冒冒失失地跑到微涼的教室來找她,微涼覺著別扭。 微涼去市裏參加比賽,得兩天才能回來。男孩給她打電話,她錯愕,張張嘴,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難得的自由,微涼上了幾乎一夜的網,和莫寒聊天,忘記聊了些什麼。微涼從視頻中看到ZIPPO火光下映襯著的莫寒的臉,陌生而又熟悉。 很快就結束了,微涼對男孩說,對不起,我不能耽誤你,我們,不合適。高考這一天,是微涼18歲生日。 走出考場的一刹那,微涼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微涼坐上了北上的列車,12個小時後,就會抵達那個城市,那個據說富得流油的城市,那個有莫寒的城市。 曾經的悸動,期許,呼天搶地,不就是為了這一天的來臨麼? 火車上的微涼,一夜無眠。

微涼在雨中等了很久,莫寒才坐出租車過來。微涼嗔怪,昂首看他,挺拔魁梧了不少,皮膚比以前還要白嫩,眉宇間似有一股邪魅淡漠的氣質,不似初見時的莫寒。都變了麼?微

涼心悸。 吃飯時,微涼要喝酒,莫寒不依,責怪微涼的舉止不夠淑女。微涼一怔,自己難道一直是個淑女麼?莫寒,難道這麼不了解自己麼?看著跟朋友喝酒談笑風生的莫寒,微涼突然覺得自己是個局外人。 招待所的床上,微涼躺在莫寒懷裏,她清楚地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莫寒側過身吻上她的唇,旋即,他的手,撫上她的胸,她直覺地抗拒,推開,換來他的不依不饒。微涼感覺到莫寒赤裸裸的欲望,抬眸,卻看到他臉上依舊一副小孩子天真無辜的表情。 莫寒坐著抽煙,微涼坐起身透過煙霧看到他的眼神,空洞乏力。 莫寒邊抽煙邊絮說著他的一些事,一副雲淡風清的樣子。 微涼挺直了背脊,努力保持著一絲冷靜。 肮髒的性關係,糜爛的生活,不為人知的交易.. 莫寒,這就是現在的你麼?這就是這個物欲橫流的城市所賦予你的麼?你這麼快就被這紙醉金迷的社會風氣所同化了麼?這,就是你所要的醉生夢死的生活麼? 他,再也不複從前的莫寒,抑或是,她,從來不曾真正了解過他。 微涼,現在從他的眼裏看到的隻是再明顯不過的肉欲。 她的心裏,早就應該有底了吧。 一夜的糾纏,微涼最終沒有把自己交給莫寒。一開始的不依不饒,到後來的興味索然,他也便沉沉睡去。 天亮的時候,微涼睜開眼瞼,看到跟自己赤裸相對的莫寒躺在身邊,熟睡的他,卻是蹙著眉,微涼歎息,俯身吻了他。 晚上的時候,微涼走了。莫寒前腳回了學校,她後腳就出門了,她害怕一個人住在這兒。莫寒不讓她走,卻又留她一個人。微涼脾氣來了,就這麼離開了。 微涼陪好友去見網聊了很久的男朋友。三個人去網吧夜機。好友和初次會晤的男朋友甜蜜地偎在一起,他手把手地教懷中的她開卡丁車,眼底盡是溫柔。這畫麵炫目地刺得微涼流淚,教她想起第一次和莫寒見麵的情景,心底頓生出了濃的化不開的惆悵。 微涼考上了西安的大學,她在QQ裏留言給莫寒。 開學,辦了新的手機卡,打電話給莫寒,莫寒草草掛了電話,言語似有不悅。 上網的時候,微涼發現她的QQ裏莫寒消失不見。 黑名單,莫寒,將微涼的QQ號碼放進了黑名單。 晚上,係裏的男生過生日,喊了微涼同去。微涼空腹喝了許多酒,歇斯底裏地叫囂,半夜被送回去,嚇壞了同寢的女孩子,心疼地喊,微涼,微涼,怎麼喝成了這幅模樣? 深秋的西安,微涼走在熙攘的長安路上,覺得腳踏著的這城,離自己好遠。 校車上,微涼斜眼看身旁注視著她的男孩,心漏跳了半拍,這男孩,眉眼,身形甚至氣質都和莫寒如出一轍。 微涼和他接吻的時候刹那間就淚流滿麵。 他送微涼回學校,在校門口說再見。再見,即是再也不見。 微涼覺得自己快要死了,艱難地張張嘴巴,撕扯喉嚨,卻咿呀不出半個字。隻能低低地呻吟。從來沒有燒得這樣厲害過,燒得她動也動不了。微涼覺著自己仿若溺水將死之人,一身的負累,連呼吸都步履維艱。熱淚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滑落,滲進嘴角。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有這麼差,每次發燒都跟被抽了絲剝了繭一般,難受得死去活來。 西安的冬天,有這麼冷麼? 微涼,在西安找個男朋友吧。代替我們,在你身邊照顧你。微涼,知道麼? 微涼輕扯嘴角,掛了電話。

西安的第一場雪,微涼,遇見了林南。 微涼不知道南方的男孩子原來是不怕冷的。 再下雪的時候林南會在宿舍樓底下大聲喊著微涼的名字,然後將紅著臉瞪著他的微涼輕輕地擁入懷中。 微涼縮著脖子看著林南在雪中喜不自勝的樣子,嗤之以鼻。 微涼,做我女朋友好麼?我會好好地保護你,疼你。 林南,我們之間夠了解麼?我也許沒你想得那麼好。 微涼,我覺得你是最幹淨的女孩子,有最幹淨的心。 微涼心下一緊,這話,以前她仿佛對莫寒說過,很久很久以前。 她抬眼看他,這個大他幾歲的男孩子,有著好看的眉眼,溫潤如玉。 草長鶯飛的時候,微涼坐在林南的車後讓他載著駛過西安的大街小巷,風乍起,長發飛揚,一如她的心情。林南身上散發的好聞的肥皂的味道讓她莫名安心。 這個對她極盡溫柔的男孩子,教她失了神。 總是緊緊地牽著她的手,生怕她走丟; 在馬路上背著她,任她在自己背上酣睡; 無論何時,蹲下身,幫她係好鬆了的鞋帶; 給她洗衣服,煲好喝的湯給她; 在意她的一顰一笑,一回首一駐足; 包容她的小性子,讓她所有的壞脾氣都融化在他寵溺的目光裏; 分開幾秒鍾,便會念叨著,微涼,微涼,我想你; .. 微涼回眸看著車輪碾過的印子,心底溢出淡淡的甜蜜。 微涼圍著厚厚的圍巾踩著雪走在長安路上,咯吱咯吱的聲音震得她的心微微地疼。西安的冬天,還是這麼冷。銀裝素裹的古城,分外妖嬈。 去年此時陪在她身邊看雪的那個男孩如今已不在身邊。 林南,曾經傾其所有給了她溫暖和幸福的林南,在她大二伊始時簽了外地的工作,不告而別。 微涼的幸福,曾經以為唾手可得的幸福,瞬間被現實敲擊地支離破碎。 堅硬的城市沒有柔軟的愛情。生活,不會因為憂傷而風情萬種,不是麼? 快速的鼓點,匆忙的身影,麻木的眼神,虛假的笑容。這些,在西安的這一年,已經司空見慣了,不是麼? 時間太短,指縫太寬。滔滔逝水,急急流年,那麼多年彈指飛過,回首來時路,恍如一夢。 一回眸,依稀中,微涼仿佛看見了許多年前的自己,那個齊劉海,紮馬尾的微涼。以及,唇紅齒白的莫寒。 電腦散發的熒光在漆黑的房間襯得微涼的臉更加蒼白。 “查找”——“添加”,輸入那個早已爛熟於胸的QQ號碼,微涼滿心平靜。 他居然在線。莫寒,午夜兩點,亦在線。微涼抽氣。她隻是想再進他的空間看看,豈料被抓了現形。 寒暄,對峙,沉寂。微涼失笑。 有一年多了吧,微涼想著,維持這麼久的平行線,怎奈又有了交錯的時刻。凝視屏幕,視頻中的那張臉,映著幽藍的光,竟分外單純無邪,微涼有一瞬間的恍惚。 言辭閃爍,狡黠反複,正經又輕浮,謙遜又張狂。如今的莫寒,居然亦躋身於名校本科生行列。“現實”二字,微涼又一次感受到它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