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旗營村六十八號,高門樓兒,大門能並排進出四掛大車。韓駿山趕著大車到門口,正遇上陸江和院裏幾個老爺們兒一塊兒出來,趕緊先打招呼:“陸叔,四大爺,五大爺,上街呀?”陸江道:“上街。你怎麼才回來呀?都幾點了,跟大閨女摟著親嘴兒來吧?”韓駿山道:“哪有啊?陸叔,我叔回來了麼?”陸江道:“回來了,在後院兒等你呢。”他四大爺林老四囑咐他:“駿山,我瞅老六今兒個氣兒不順,一晚上也沒個笑模樣兒。你跟那兒呆著、回話兒啥的都加點小心,多順著他點兒,聽著了麼?”韓駿山道:“知道了,謝謝四大爺。”趕著大車進了院兒。
後院兒上房三間,東間兒屋有個人正坐在沙發椅上看《上海灘》的盤,這人就是韓駿山的叔—林富貴。韓駿山進屋叫了聲:“叔。”林富貴正看得專心,沒聽見他進院兒,“小兔崽子,進來也沒個動靜兒,嚇他媽我一跳。你幹啥去來呀,這前兒才回來?”
韓駿山把大鞭子立在牆角兒,趕緊回話兒道:“沒幹啥,碰見個同學,一塊兒聊了會兒,回來晚點兒,讓你等著急了。”林富貴問:“是嗎?我怎麼聽說你小子搞上對象兒了,還是人家城裏的大閨女,長的跟仙女兒似的,有這事兒沒?”韓駿山笑了笑,沒說有,也沒說沒有。林富貴一看便道:“這麼說是真有這事兒了,你小子行啊,還搞個城裏的大閨女,這前兒不回來,肯定在哪個黑旮旯裏親嘴兒來吧?”韓駿山道:“哪有那麼快呀?她就是一農村女孩兒,挺規矩的,你別聽陸叔他們瞎起哄,他們哪來正經的呀。叔,你吃了麼?我這就去做飯。”林富貴道:“吃了,要等著你我早餓死八回了。”韓駿山甚是歉然,“是,是,以後我早點兒回來。”林富貴道:“行啦,你搞對象兒要緊,甭管我,我有的是地兒吃去。你去洗個澡兒,跟我出去喝兩盅兒,咱們爺倆說說話兒。”韓駿山道:“哎,”脫了外衣長褲,出屋進廚房外間兒拿了毛巾香皂洗發液,端上臉盆出了外屋。西廂房浴室裏洗完回到上屋,“叔,咱們走吧。”
林富貴道:“你著啥急呀,約會去哪?”韓駿山笑笑,沒說話。林富貴道:“你小子!等我換身兒衣裳,你也換身兒好的。”打開大衣櫃拿出兩身兒襯衣,西褲皮帶,真皮涼鞋。兩人換上,韓駿山又道:“叔,咱們把大鞭子也拿上,行不?”林富貴問:“拿它幹啥?”韓駿道:“瑩瑩說她想再好好兒看看。”林富貴問:“哪個瑩瑩呀,你對象呀?”韓駿山點點頭,“嗯,她也喜歡你這杆大鞭子,她還會趕大車呢,也會使你那招絕招兒。”林富貴不信,“淨瞎說,我這杆大鞭子老爺們兒都沒幾個能使好了的,還使絕招兒,她是神仙哪,那也得是男神仙呀。”韓駿山道:“真的,我可不敢騙你。叔,行不行呀?”林富貴道:“叫聲兒好聽的,”韓駿山高興了,“爸爸,好爸爸了,”林富貴更是大樂,“好兒子!拿上爸爸的大鞭子,走著。”
八月中旬的晚上,紅旗營中心大街上已經有些初秋的涼意了。街兩邊兩三層的小樓兒一座挨一座,酒店超市,歌舞廳台球室,音像店網吧,家家門前漂亮的霓虹燈閃爍不停,街邊各種小買賣小吃攤兒燒烤冷飲亦是買賣興隆,滿大街人聲鼎沸,這份熱鬧一點也不比盛夏時節差。
韓駿山一雙眼睛隻是往四下找尋心上人,走了大半條街可也沒見著人影。林富貴問:“哎,你們倆到底約好在哪兒見麵兒呀?”韓駿山挺不好意思,“她倒沒說來,我覺著她沒事兒應該會出來。爸爸,你找個地兒先坐會兒,我一會兒看見她再帶她來見你。”林富貴道:“嘿,沒說好你瞎找啥呀,這搞對象兒的,真叫完蛋。”掏出手機,“給,給人家打個電話,約出來。”韓駿山道:“她沒有手機。”林富貴問:“沒手機怎麼找工作呀?”韓駿山道:“看招聘報紙一個地兒一個地兒跑唄。”林富貴道:“那種報紙也能信哪?胡鬧。她住哪兒呀?我去找她。”韓駿山道:“她沒說。”林富貴揚起巴掌,“你他媽幹啥吃的呀?我抽你。”韓駿山一笑躲開。兩人又走出老遠,卻沒看見嶽瑩瑩的影兒。韓駿山也灰心了,“爸爸,她沒準兒不出來了,咱們喝酒去吧。”林富貴挺失望,“你這搞的啥對象呀兒呀?走吧。”領著他朝街對麵一家三層樓的大酒店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