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韓駿山道:“爸爸,你再給我們說說打野豬跟射老雕的事兒吧。”林富貴道:“有啥可說的呀?”自顧自喝起了悶酒。韓駿山心念一動,問:“爸爸,你不說有事兒想跟我們倆說說嘛,啥事兒呀?”林富貴看看兩人,“是這麼個事兒,今年過完年兒我領村裏一夥兒人出來幹活兒,剛開始是小穎兒給找的園林公司,活兒倒是不賴,吃的住的都挺好,就是工錢少點兒,幹活的一天二十五,給我按一天五十開,要跟著幹活兒還另給加錢。”韓駿山道:“那不挺好的嘛?”林富貴道:“我是覺得挺好,那幾個有手藝的不樂意呀,加上小穎兒老讓我穿西服打領帶當資本家,我受不了,有一回跟她鬧翻了,我就領我的人走了。後來就讓林全有兒那小兔崽子給忽悠了,去了他那個建築隊兒,給錢倒是不少,大工五十,小工二十五,我尋思一天也就八九個點兒唄,就把合同簽了。哪知道一幹上活兒全不是那麼回事兒,早晨天不亮就讓起,吃口飯上架子幹一個多小時活兒才剛亮天。中午就歇半個鍾頭,吃口飯尿泡尿,抽根兒煙的空兒都沒有。晚上幹到黑天看不著算,加班兒一幹幹到半夜一兩點才給十五塊錢,第二天還得那前兒起。吃那飯真沒咱們家給豬吃的好呢,後來我就跟自個發誓了,往後就算窮死餓死也不幹他媽建築活兒了。”林富貴說到這兒,眼裏就有些濕潤。
韓駿山道:“那你沒給小穎兒打個電話讓她給說句話,現在幹啥都得有關係,憑你的地位哪能讓你幹那個呀。”林富貴橫了他一眼,接著道:“在園林公司那兒都知道我是她爹,捧著你敬著你。自個兒一出來誰都想欺負你,連個十來歲的小崽子都敢給你充老子,那麼點小歲數兒能帶他媽啥工呀?你跟他講理他還說胡的,‘老子就這樣,能幹幹,幹不了就滾!’你說他說的那是人話嗎?”
韓駿山道:“他肯定是有關係,你沒揍他呀?”林富貴道:“那我能饒得了他麼,讓我揪脖領子給他倆大嘴巴,又給踹心口兒一腳,‘小兔崽子,給我充老子,爺爺我給你媽(此處略去十餘字)!’他們又叫來一幫保安,讓我奪過給我供灰那小工的鏟鍁一鍁一個都給放那了。”韓駿山道:“打的好。那後來呢?”林富貴道:“那天多虧甲方兒的幾個負責人兒都是咱們自個兒人,他們一來就問我,‘老爺子,您是不是姓林哪?’我說‘你管我姓啥呢,趕緊給老子結賬,老子不伺候了。’他們都樂了,說認識小穎兒,我是小穎兒的爹也就是他們的爹,給我結了錢,還請我吃了頓飯,回去就把那個跟林全有兒一塊兒的黑心包工頭兒給開了。又給我送來不少禮物請我去帶工,我知道這準又是衝小穎兒,讓我去呆著白拿錢,我正好兒認識了老鐵,對這趕馬車的買賣挺感興趣,就沒答應他們。”
門一開,二十多個服務員上來一套殺豬菜,一個壇兒燜肉,一個鯽魚火鍋兒。林富貴道:“大作家,快吃吧,多吃點兒肉,還有這鯽魚、酸菜燉的排骨、溜肝尖兒。”一邊給他夾了滿滿一食碟。
服務員兒退出去,門外又進來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一身西服革履。韓駿山小聲兒給楊景曦介紹:“這是‘山河’的總經理,姓王,爸爸的幹兒子,也是咱們金山縣人,市裏這片兒咱們金山縣人多,這大酒店就是專門為咱們開的,咱們縣裏那些頭頭腦腦兒上市裏來辦事兒都在這兒吃住。”王經理手上一個拖盤,拖盤上有酒有湯,滿臉帶笑來到林富貴身側,“老爺子,參湯鹿茸酒來了。”林富貴指指韓駿山,“給他,他搞了個對象兒,我讓他好好補補,壯壯陽。”王經理把一碗參湯一壺鹿茸酒放在韓駿山麵前,“這是好事兒,我兄弟得請客呀?”韓駿山道:“那應該的。”又對楊景曦道:“胡子,這可是好東西,你也來點兒。”拿小碗兒給楊景曦倒了一半參湯,又給他和自己各倒了杯鹿茸酒。楊景曦知道這兩樣的珍貴,向林富貴連連道謝。韓駿山轉身跟王經理道:“王哥,你不想讓小穎兒姐給你寫對聯兒嗎?小穎兒姐也沒空想詞兒,正好胡子來了,你請他吃一頓兒,讓他編詞兒,跟小穎兒姐合作給你寫一對兒不就行了嘛。”林富貴道:“大作家還會編對子哪?”韓駿山道:“他還會寫詩詞呢,題個字兒編個對聯兒還不是小菜兒一碟嘛。”林富貴道:“那你快給他編,省得他老煩我來。”王經理看看楊景曦,問韓駿山:“他行嗎?”楊景曦道:“我試試。”林富貴樂了,“好小子,寫好了我好好犒勞犒勞你,快吃吧。”
王經理道了謝,笑著問林富貴:“爸爸,把你那杆獵槍借我玩兒兩天行不?”林富貴把臉一沉,“不行!沒事兒你就給我滾蛋。”王經理笑笑,“老爺子別生氣呀,我這就走,這就走。”起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