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花梨木的炕桌兒上,山雞燉蘑菇,蘑菇燉豆腐,泥鰍燉豆腐,砂鍋豆腐,還有那幾樣殺豬菜,八個配菜。玉香給喬芳華打電話,把娘兒幾個跟孩子又都叫過來一起上炕圍桌熱熱鬧鬧地吃喝起來。
轉過天來,一大清早,玉香就給林富貴打來電話,“六爺爺,幫我走油來呀?”林富貴正跟女婿在院子裏練劍,眉開眼笑地道:“好啊,我這就過去,等會兒啊。”
早飯後,林富貴拉著楊景曦來到玉香家,玉香已經把炸丸子的五花肉和加了雞蛋的豆腐都絞好了,“六爺爺,快來加作料兒來。”林富貴過來給加上各種作料兒,玉香又端來兩盆白麵,林富貴教楊景曦和好了一盆加油條精炸油條,另一盆加雞蛋麻花兒麵魚兒備用。玉香又把六大塊兒準備走油的豬肉擱爐子煮上,回屋從炕頭兒被子下端出來兩盆發好的麵,一盆粘大米麵,一盆大黃米麵,跟林富貴一塊兒揉了幾下,打開林慧穎從市裏大百貨買回來的豆沙餡兒擠到大碗裏,兩個秫秸耩稈釘的蓋頂上做起了油炸糕。楊景曦一看這倆蓋頂比自己母親跟嶽母釘的都好,忍不住看了看玉香的手,林富貴道:“咱們九道彎兒就玉香釘蓋頂最好,明兒讓她給你釘倆拿回去。”楊景曦道:“好啊,我們家那邊兒沒人種高粱,我媽也沒啥釘。”
廚房裏,楊景曦抱來幹柴火把大鍋裏的豬油燒熱,林富貴端出一蓋頂油炸糕,“小子,會炸不?”楊景曦道:“會。”林富貴道:“那行,我端出來的是粘大米的,玉香端出來的是大黃米的,你分開擱著。”楊景曦道:“哎。”接過蓋頂到鍋台旁彎腰炸了起來。
炸完滿滿兩大盆油炸糕,又炸丸子,炸丸子需要火旺,楊景曦便到灶下燒火,玉香做,林富貴炸,一樣也炸了一盆。炸完丸子又炸油條油餅兒、麻花兒麵魚兒,這些都炸完,喬玉香把那六塊兒煮好的肉在菜板上抹勻蜂蜜,一塊兒一塊兒過油,林富貴拿鉤子撈出來,這一年的油才算走完了。
晚上,蹭油鍋的白菜熬豆腐住火兒,玉香給喬芳華打電話,一問林慧嬌娘兒仨回了自己家,林慧喬家跟娘家就隔了一道院牆,她也回家吃完飯領著孩子打麻將去了,喬芳華不肯來,玉香過去把她跟嶽瑩瑩都拉了來。
炕桌兒上,幾人坐定,火盆裏早燙好了酒,玉香給幾人滿上。炕桌兒正中一大碗蒸走油肉色澤紅潤,酥爛鮮香,兩碗丸子俱是色澤金黃,豬肉丸子濃香,豆腐丸子鮮嫩,白菜專挑嫩菜心兒,豆腐也是昨天的新鮮豆腐,爽滑可口;兩大盤油炸糕又黏又甜,油條油餅兒堅嫩酥脆,麻花麵魚兒酥脆香甜,麵魚兒又有年年有餘的吉祥寓意,眾人高高興興的吃喝起來。
吃喝完,嶽瑩瑩幫玉香拾掇完,說回去準備畢業論文先走了。喬芳華喝完一杯茶,也和女婿丈夫下地要走,喬玉香忽然抓住林富貴手,林富貴微微有些尷尬,再看看炕頭兒的紫檀大秤,“玉香,”喬玉香卻又把另一隻手也抓上來,淚水盈盈的也不說話。楊景曦想起昨天在廚房裏嶽父摟抱玉香那一幕,剛想把手往懷裏伸,喬芳華卻一把抓住他手,“景曦,跟媽回家。”
晚上,林家三樓主臥,喬芳華楊景曦他講起了玉香的事兒:“要說起來我跟玉香還是當家子,她太爺跟我爺爺是叔輩哥們兒,她還得管我叫三姑呢,她男的小五子管你爸爸叫六爺爺,她也就跟著那麼叫。那年倆人沒結婚,喬玉香就懷上小玲子了。小五子家裏頭沒錢給他蓋新房,他自個兒進城打工掙,誰也不成想偏就出事兒了。兒子沒了,他爹跟他媽自然著急,一看喬玉香懷了孕,就瞞著她把彩禮過了。本來是指望玉香能給生個孫子,玉香卻生了個丫頭。那幾年家家兒的日子還都挺緊巴,小五子他爹盼孫子又盼紅了眼,一看生的是丫頭可就不幹了,硬是把她們娘兒倆給攆回了娘家,逼著娘家那頭兒退彩禮。她娘家那頭兒早把彩禮錢給花了,退不出來,都逼著喬玉香回婆家,不讓吃不讓喝,一大家子人一天沒八遍往出攆。喬玉香抱著剛滿月的小玲子走一道兒哭一道兒,回到這邊兒老頭子連大門都不讓她進,還罵她不要臉,跟野漢子生了野種賴上了他們家。就這樣把玉香給逼得實在沒活路,一狠心就抱著小玲子跳了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