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密斯把信遞給她。
“撕破了,不過你可以看看。”他回身又去看那張大衛·科克司-一張海景,色調很好-但是氣韻不夠。“不知道那個家夥這時候在做些什麼?”他想,“我還要叫他看點顏色呢。”他從眼角裏瞄見安妮特僵硬地拿著信,睫毛和緊鎖的眉頭都染得黑黑的,眼睛正來回看著信。她把信扔掉,微微聳一下肩膀,微笑說:
“卑鄙!”
“我很同意,”索密斯說,“不成體統。有這回事嗎?”
她一顆牙齒緊咬著紅紅的下唇。“有又怎樣呢?”
她真厚顏無恥!
“你難道隻有這一句話好說嗎?”
“當然不止。”
“那麼你說呢!”
“有什麼好說?”
索密斯冷冷地說:“那麼你承認有了?”
“我承認個屁。你是個傻子才問。像你這樣的人不應當問。這是危險的。”
索密斯在屋內兜了一圈,壓製一下心頭升起的怒火。
他走到她麵前站著。“你可記得,”他說,“我娶你時你是什麼情形?飯店裏一個管賬的。”
“你可記得我嫁你時還沒有你一半年紀?”
索密斯突然停止兩個人的目光相互怒視,又去看那張大衛·科克司。
“我不打算鬥嘴。我要你放棄這種-友誼。我完全是從芙蕾的利害著想。”
“啊!芙蕾!”
“對啊,”索密斯頑強地說:“芙蕾。她是我的女兒,也是你的女兒。”
“你承認這一點,很不錯。”
“你預備不預備照我說的做呢?”
“我拒絕告訴你。”
“那麼我就非叫你告訴我不可。”
安妮特微笑。
“不,索密斯,”她說。“你沒有辦法的。不要講了話後悔莫及。”
索密斯額上的青筋氣得都暴了出來。他張開嘴想發泄一下怒氣,可是-辦不到。安妮特繼續說:
“我答應你,再不會有這樣的信寄來。這就夠了。”
索密斯苦著一副臉。他有個感覺,好像被這個女人當做小孩子耍;而她過去還受到他的-連他都說不出來。
“兩個人結了婚,而且像我們這樣生活著,索密斯,最好彼此都能保持平靜。把有些事情做出來給人家看了笑話,這何苦來。所以,你還是安靜點吧;不是為的我-為你自己。你快老了,我還沒有呢。你把我變得非常實際。”
索密斯的感覺就像是被人扼著脖子,一點透不過氣來,這時木木然重複了一句:
“我要求你放棄這種友誼。”
“假如我不放棄呢?”
“那麼-那麼我就在遺囑裏把你的名字削掉。”
這話好像並不怎樣生效。安妮特大笑起來。
“你會活得很久的,索密斯。”
“你-你是個壞女人,”索密斯忽然說。
安妮特聳聳肩膀。
“我不認為這樣。的確,跟你生活在一起使我有些心灰意冷;可是我小是個環女人。我不過是-合乎人情。你想過之後也會跟我一樣。”
“我要見這個人,”索密斯悻悻地說,“警告他離開。”
“親愛的,你真可笑。你並不要我,你要我的你都如數拿劍了,而你卻要剩餘的我像死人一樣。我什麼都不承認,但是索密斯,在我這個年紀,我卻不準備做死人。我看你還是少噦唆的好,我自己決不鬧出醜事來,決不鬧出來。現在我不打算再說,不管你怎樣做法。”
她伸手在茶幾上拿起一本法文小說。索密斯看著她,心情激動得說不出話。那個人幾乎刺激他想要得到她,這一點正是以顯示出他們之間的關係,對於他這個性情不大接近內省哲學的人,令人頗有點驚心。他沒有再講一句話,就走出客廳,上樓劍了畫廊。一個人娶了法國女人,結果就落到如此!然而沒有她,也就不會有芙蕾。她總算是派上了用場的。
“她說得對,”索密斯想,“我無法可想。我連這裏麵有沒有事兒都不知道。”自衛的本能警告他用木條把艙門釘好,把火頭悶熄,不要闖出大禍來。除非一個人相信某件事情有什麼不對頭,它就並沒有什麼不對頭啊。
那天晚上,他進了她的房間。她接待他時完全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派頭,就像兩個人沒有鬧過似的。回到自己的房間裏,他感到一種古怪的平靜,如果一個人不願意看見,他就用不著看見。而他並不願意看見-將來也不願意看見。看見了一點好處沒有-一點沒有!他打開抽屜,從香囊裏取出一塊手帕,和一隻放了芙蕾照片的鏡框子。他向照片望了一會兒,就把照片取下來,裏麵是另外那一個-伊蓮的舊照片。他站在窗口凝視著照片時,一隻貓頭鷹發出鳴叫聲。紅茶靡的顏色變得更加深,一陣菩提花的香氣飄了過來。天哪!和當年完全不同的一種心情啊!深情-舊恨!轉眼成灰!
珍的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