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的地方可以,”吉爾伽美什看著麵前的男孩兒,寵愛的表情溢於言表,“你把這裏給搞塌了,我也回天乏術。”
三個人一邊說著話,一邊從水麵上方的一根一根橫空的石柱上走過,走廊盡頭的使者看著他們三個,心裏無限驚訝。雖然他以前就聽過吉爾伽美什的威名,甚至很多人都傳說他是亞斯藍曆史上最巔峰的一個一度王爵,但是親眼看見的時候,那種震撼難以言述。仿佛從天而降的天神般,籠罩在光芒裏的三個人。
“請進左邊的這間石室,白銀祭司會在裏麵等你們。”使者低著頭,朝左邊的方向指了指,不再說話。他壓抑著心裏的恐懼,他難以相信,水源亞斯藍帝國上的王爵和使徒,竟然能夠自由地使用屬於南方最神秘的那個國家,地源埃爾斯帝國的地元素。而且,從他們的對話裏,可以知道,這個憑空建造出一排石頭階梯的年輕使徒,竟然是“剛剛學會使用地元素不久”,白衣使者偷偷抬起頭,看著前方一整排整齊劃一、工整筆直的石柱,沒有精準的魂力控製,是不可能做到每一根石柱都同樣粗細大小,同樣橫平豎直的。
他額頭上冒出一層細密的汗來。
原來這就是傳說中深不可測的一度王爵和他的使徒們。
房間很大。光線很暗。
整間房間內沒有任何的擺設,四壁上也沒有任何的花紋裝飾。六芒星形的穹頂高高聳起,往上會聚成一個尖頂。尖頂的正中是一顆巨大的水晶,此刻正散發著幽藍色的光亮,正是房間內唯一的光源。
幽冥和特蕾婭站立在房間的中央,彼此都沉默著,特蕾婭雙眼中翻滾的白色風暴一直沒有停息,但是,以她這樣出類拔萃的魂力感知天賦,也無法判斷周圍的狀況。自從開始從心髒大殿往下走,越往深處,魂力翻湧就越強烈,到了這裏的時候,周圍的魂力已經洶湧錯亂到難以分辨了,仿佛置身在海底旋渦的中心一樣。
空氣裏輕輕“嗡——”的一聲,正對他們倆的那麵牆壁,突然變成了一整麵透明的水晶質地,幽藍色的光芒朝兩人迎麵射來,幽冥眯起眼睛,看見了水晶牆壁裏的模糊人影。他和特蕾婭雙雙跪下低頭。
“這次叫你們來,是有新的任務,需要你們去完成。”水晶裏的人影漸漸清晰起來。高貴複雜的服飾,戰鬥的鎧甲和精致的王冠,天神般精致的容貌——永遠沉睡在水晶裏的白銀祭司。
特蕾婭抬起頭,臉上帶著敬畏的神色。“隨時願意為您效命。”
“你們應該知道你們兩個人的身份吧?”白銀祭司的聲音在水晶深處,聽起來遙遠而又混濁,但是卻有一種銳利而不可抗拒的神聖感,仿佛從天上降落頭頂的神的低語。
“我們是侵蝕者。”特蕾婭低頭,小聲地回答。
“錯了,”白銀祭司雙眼依然緊閉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應該說,你們曾經是侵蝕者。因為新一代的兩位侵蝕者,已經誕生了,而你們的任務,就是前往你們曾經‘誕生’的地方,去迎接他們,讓他們成為你們的使徒。”
“為什麼……當初我們‘誕生’的時候,也是自己走出那個洞穴的,也沒有任何王爵來讓我們成為他的使徒啊?”特蕾婭低著頭,疑惑地問道。
“因為他們和你們不一樣,你們是帶著清晰的記憶從‘那個地方’走出來的,你們記得所有的事情,也記得所有的起源、因果和你們身上肩負的使命。但是這一代侵蝕者,他們在走出洞穴前的最後一刻,都會被洗清記憶,在看見洞穴外第一絲光線的時候,他們的腦海也如同外麵的雪原一樣,空白一片,回歸原始。所以,需要你們去接應他們。等到適當的時機,再告訴他們,他們真正的身份和使命,也就是和你們一樣的,侵蝕者。”
特蕾婭震驚地抬起頭,這個時候,她才看清楚,水晶裏的人影,隻是孤單的一個,是三位祭司中的那位女祭司。她纖長的睫毛仿佛柔軟的白色羽毛垂在閉緊的眼瞼之上,她的麵容低垂,籠罩著一層高貴的靜謐。這和之前每一次出現都是“三位一體”狀態的白銀祭司不同。特蕾婭隱隱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但是又說不出來。誰規定白銀祭司一定要三個一起出現一起消失的?但是,看著水晶裏仿佛凝固的琥珀般、閉目沉睡的白銀祭司,特蕾婭的呼吸急促起來:“為什麼會洗去他們的記憶?這樣他們豈不是失去作為侵蝕者的意義了?還是說,他們這一代的侵蝕者,不需要再肩負曾經屬於我們的那種‘殺戮’的使命?”
“特蕾婭,作為一個王爵,你應該明白你的使命是執行每一個來自我們的任務,而不是一直詢問‘為什麼’,如果有必要,我們會告訴你們。但,這次,你們隻需要去執行就可以了。找到新的侵蝕者,讓他們成為你們兩個的使徒。就這樣。”
石室內的光線瞬間熄滅下去。剛剛還仿佛幽藍色海底般的波光漣影,瞬間又隻剩下頭頂幽幽的一顆孤星般的光源。
特蕾婭依然陷在震驚的情緒裏,直到幽冥有力的小臂將她從地上托起,她才回過神來,她望向幽冥,第一次,她在他的眼裏看見了恐懼和沉默。曾經的他,眼裏隻有不羈,隻有殺戮,隻有見神殺神、遇佛殺佛的乖戾,而現在,他的眼裏漆黑一片,顫抖著零星的碎光。
幽暗的光線裏,三個穿著幾乎一模一樣戰袍的人站立在石室的中央,他們都靜默地肅立著,除了格蘭仕偶爾把身體的重心從左腳挪到右腳。吉爾伽美什和東赫垂著雙手,目光靜靜地投向前方石壁,就連頑劣的格蘭仕,此刻也被空氣裏彌漫著的一種莊嚴而敬畏的氣氛所感染,不敢造次。
“嗡——”的一聲弦音,石室內藍光爆射,前方石壁突然幻化成一片波光瀲灩的幽藍大海,黑褐色的岩石迅速裂變為整麵巨大的剔透水晶,三個人恭敬地跪下來,一個人影從藍色光芒裏浮現出來。他的麵容如同神祇,眉弓高高聳起,眼窩深陷,白銀鑄造的精致王冠鎖在他的額頭上,他低垂著雙眼,無法看清他的眸子。
“吉爾伽美什,以及地、海二使,此次召集你們來這的原因,是告訴你們,天之使徒的人選已經找到,請盡快前往,將其帶回心髒,進行賜印。”
“好的,尊貴的白銀祭司。這一次,使徒出現的地方是在哪兒?”吉爾伽美什低著頭,禮貌但平靜地詢問道。
“東方邊境之鎮,【褐合鎮】,他的名字叫銀塵,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年。”水晶裏的男子,聲音模糊低沉。
“褐合鎮那種蠻荒邊境,遠離亞斯藍魂力的中心,並且同時接壤風源和火源兩個帝國,魂力元素複雜,能有潛能魂力高到能成為天之使徒的人出現麼?”吉爾伽美什抬起頭,繼續補充問道。
“你別忘記你的天賦是什麼了麼?能植入你身體內的靈魂回路的人,本身就不可能是天生純粹的水源之身。這樣的元素交錯、魂力互相影響繁衍之地,才可能誕生出能夠將你身體內的魂路發揮到極致的人。”
“好的。我明天就出發前往。”
“你今天就出發前往。”水晶裏的白銀祭司目光低垂,但是語氣卻沒有一絲餘地。
“好。”吉爾伽美什跪在地上,把頭往下深深一垂。
石室內的光線瞬間消失,一切又重新回歸混濁。
頭頂幽幽的藍光照在東赫的臉上,他看著緩慢站起來的吉爾伽美什,問道:“王爵,據我所知,褐合鎮現在幾乎是被火源帝國的人占領著,經常和風源以及我們水源發生邊境衝突問題,您貴為一度王爵,而且還帶著我和格蘭仕兩大使徒,這樣大動作地前往,很容易引起【風】、【火】兩國的敏感吧?”
“所以我們速去速回,找到那個名叫銀塵的男孩兒之後,就迅速地離開。一路上,也盡量隱藏自己的身份,便裝前往。”吉爾伽美什的臉,在藍色的光線下,仿佛水晶雕刻般的俊美。
“實在不行,就把那個銀塵一拳揍暈,然後裝在麻袋裏,扛回來便是。王爵不用擔心,我一個人前往都不會有問題,何須您親自出馬。”格蘭仕嘴裏叼著一縷自己的頭發,嘿嘿地笑著,少年俊朗的容姿在他臉上展露無遺。
“你能不能打得過他,還是個未知數。”東赫看著格蘭仕,搖了搖頭。
“那不可能。一拳下去,他應聲倒地。”格蘭仕眉毛一擰,撩起半截袖子,露出結實的小臂肌肉。
“也對。你啊,趕緊趁還打得過他的時候,趕緊欺負。因為很快,他就是天之使徒了。別忘記,三個使徒裏,【天使】位置最高,也是公認的天賦能力最強的人。白銀祭司既然選擇了這個銀塵,那自然有他的道理。”
“是,王爵。”格蘭仕低頭一合拳,但心裏卻想的是“哼,那不可能”,但他也隻敢在心裏哼哼,嘴上完全不敢說出來。
【西之亞斯藍帝國?極北之地?凝腥洞穴】
風暴漸漸地停止了。
剛剛在天地間翻湧不息、肆虐衝撞的拳頭大小的雪團,此刻已經消失不見。暴虐的氣流已經停止,天地間隻剩下輕微的風,大片大片鵝毛雪花,悠然地在空中飄揚著,龐大的天地此刻看起來一片溫柔的靜謐。
眼前是一片空曠廣闊的雪原,地麵上鋪滿了厚厚的積雪,仿佛柔軟的雲層。目光的盡頭,是拔地而起的黑色山崖,山崖往前延伸,逐漸集攏,形成一個巨大的黑色峽穀,峽穀的盡頭,是一個森然漆黑的洞穴。
這就是每一代侵蝕者誕生的地方——【凝腥洞穴】。
特蕾婭僅僅隻是回憶了一下這個洞穴深處那種種駭人驚悚的恐怖場景,她就忍不住胃裏一陣翻湧。
她和幽冥靜靜地矗立在雪地上,他們兩人已經在此等候了很久了。他們的肩膀上落滿了積雪,看起來很久都沒有移動過了。
“出來了麼?”幽冥抬起手,用他纖細而有力的手指輕輕擦掉他眉毛上凝結起的冰晶。
“還沒。目前還沒有感應到任何的魂力跡象。”特蕾婭閉上眼睛,再次睜開之後,眸子裏翻湧的白色風暴消失了,澄澈的眸子重新出現在她濃密的睫毛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