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鬧鍾在響。
趙一飛睜開眼睛。宿醉的頭疼和他一起醒了過來。趙一飛對自己說,這是個夢。一個他媽的噩夢。他看見那東西了,像個巨大的影子,籠罩在她的頭頂,把她壓在影子的黑暗裏。她寧可那樣,也不肯把手伸過來交給他握著——他其實可以把她帶出去的。
趙一飛把手舉到眼前。他的手是紅色的,兩隻手都是,紅色是血。趙一飛跳了起來,他的手不痛——那不是他的血!
2
趙一飛用專用的刷子刷洗著手指、指縫、指尖、手腕……仔仔細細、認認真真,仿佛這是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一件事。洗完手,他把它們舉到胸前,張開,手心麵對著他的臉。一雙手被洗得通紅。他閉上眼,直到把那種惡心的感覺壓下去,然後才走出洗手池區,走到手術室外,用腳按下按鈕,門開了。
病人躺在手術台上,正在進行全麻,這是一個腦癌患者,原本他是因肝癌住院,腦癌是十幾天以前才發現的,最近幾天長勢洶洶,五天就長大了30%,如果再不手術肯定會有性命之憂。
趙一飛俯視著這個被死神看上的家夥,現在要由他去跟死神談判。
“祝你好運。”趙一飛說。
三個小時之後,趙一飛走出了手術室。病人的家屬一擁而上。趙一飛解下口罩,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手術很成功。”
病人從手術室裏被推了出來,家屬們欣喜若狂地撲了上去。趙一飛表情淡漠地看了他們一眼,走向辦公室。
幾個警察朝他迎麵走來。
“趙一飛,你因涉嫌謀殺被捕了!”
警車越來越遠。
柳餘樂恍恍惚惚地看著周圍議論紛紛的人群——他們的嘴在一張一合,可是她聽不見他們在說些什麼。
她臉色慘白地回到辦公室,手指尖都是冰冷的,連拿起一支筆的力氣都沒有。
“我沒殺人!”在被警察帶走前,他對著她喊。
柳餘樂微顫著手拿出了手機,調出譚鐳的號碼,在摁下撥出鍵的前一秒她放棄了。
她不是他什麼人,她是拒絕他的人,傷害了他的人……更何況警察已經在懷疑她,她的詢問隻會讓趙一飛陷入更複雜的局麵。
手機響了起來。
“柳醫生,有個病人被毒蛇咬了,已經送入3號診療室,請您過來處理一下。”
“你是醫生,”柳餘樂對自己說,“你是醫生,你是醫生!”
她走進診療室,聲稱被毒蛇咬傷的病人笑嘻嘻地與她對視著。
“柳醫生,咱們又見麵了!”
“展爍?!”
“咱們倆有緣啊!”展爍眨眨眼,“不是我救你,就是你救我,你看看,嘖嘖!”
正幫展爍清洗傷口的護士孫美美忍不住抬頭掃了柳餘樂一眼。柳餘樂把注意力集中到展爍的左手臂上,兩個針尖大的小紅點,周圍皮膚腫得發亮,已經出現了血水皰。
“什麼時候被咬的?”
“一刻鍾以前。”
“現在感覺怎麼樣?”
“很好啊!”展爍說道,“人生四大喜事,他鄉遇故知……”
柳餘樂氣結:“拜托你嚴肅一點!這是你的命,不是我的!”
“心疼啦?”展爍笑道,“算你有點良心!”
“這裏是醫院!我是醫生,你是病人,請你自重,也請你尊重我!”
“我好歹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吧?你用不用這麼絕情啊,還裝不認識啊?”展爍繼續痞笑,“當時你受傷的時候,我可是無微不至地照顧你啊!”
展爍故意在“無微不至”這四個字上下了重音,這個重音又讓孫美美忍不住來回打量兩人。
“哎喲,我這小心肝啊,痛啊,內傷啊,人心不古啊……哎喲!哎喲!你幹什麼?!”
柳餘樂抬起手術刀,趁著對方絮叨的時候她已經在其傷口上切開了一個十字形,並拿著一個大號的注射器開始抽吸毒液。她忍住怒氣:“什麼樣的蛇?”
展爍用沒有受傷的手指了指地上的一個黑色公文包。柳餘樂蹲下來,將包的拉鏈拉開,一條草綠色的蛇躥了出來,在孫美美發出尖叫的同時柳餘樂已經捉住了蛇頸,蛇憤怒地張大了嘴,柳餘樂認出這是一條少見的白唇竹葉青,此蛇居然對她身上的香水味不避反攻!柳餘樂心中一動:“你在哪裏找到這條蛇的?”
展爍微微一笑,頗有深意地斜瞟了旁邊臉色蒼白的孫美美一眼,柳餘樂將毒蛇放回包內,拉好拉鏈。
“去領一瓶竹葉青的蛇毒血清。”柳餘樂將處方遞給孫美美,“快去快回!”
後者小跑著離開了。
“這蛇是人養的。”展爍壞笑。
“誰?”
“我可以帶你去那個地方,但是你得先答應跟我去一個地方。”
柳餘樂明白過來了:“你還沒死心?”
“我這種人,就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的主。”展爍嘿嘿笑著,“怎麼樣?做個交易?”
柳餘樂臉色冰冷:“不用枉費心機了。”
展爍很意外:“你不想知道?!”
“我不是一定要知道他們是誰,你喜歡給自己找麻煩,”柳餘樂說道,“我可沒這習慣。”
展爍氣結:“你不會真以為萬事大吉了吧?”
柳餘樂警惕起來:“你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