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梟雄(4)(1 / 3)

柳餘樂看著“腳下”的那些人,他們在排隊登記作為人體實驗的誌願者,大約有三四十人,秩序井然,看不出有什麼東西在威脅他們這樣做,但威脅並不一定要擺在表麵,所以柳餘樂也就不完全相信這是自願行為。

“他們都是被醫生宣判了死刑的病人,”萬俟南說道,“但他們都還想活,拚命要活下去。有些人是沒錢治,家裏都被掏空了,有些人到處找偏方,隻要有一線希望都不放過,你是醫生,你應該知道一個人想要活下去的時候,是什麼樣子。”

柳餘樂想起了她以前的一個病人,那個女人被眼鏡蛇咬傷,送過來的時候已經太晚了,她用盡辦法也沒能救活她,她在臨死前死死抓住柳餘樂的手,指甲在柳餘樂的皮膚上摳出了兩道血痕,她已經說不出話了,她用眼神乞求柳餘樂救她的命,後來那種眼神就變成了怨恨,她是帶著怨恨和不甘離開這個世界的。

她又想起了在神經內科住院部的一個病人,那是一個植物人,他已經在那裏躺了15年,他看上去好像全無知覺,他聽不見也看不見,這個世界上發生的任何事對他來說都沒有了意義,可是這個病人卻一次又一次地從死亡邊緣回來,好幾次醫生都要宣布他的死亡了,他卻又奇跡般地恢複了心跳和呼吸。

有時候她會到那間病房裏去看他,他的母親一直在病房裏等他醒來,給他擦拭身體,剪掉褥瘡,她是唯一一個堅持每天都來的親人,他是她生活的全部內容,他活著,她也就活著。有時候柳餘樂會想,也許那個植物人就是因為知道這一點,所以他無論如何都拚命活著。

容西醫院曾經有一個尿毒症患者跳樓自殺,那是一個女人,隻有三十來歲,她有一個七歲的女兒,家裏為了給她治病把房子都賣了,她選擇了死,不是因為她不想活,而是因為她看不到希望,是因為她不想毀掉她親人的人生。

人類的求生或者求死,從來就不隻是生物本能那樣簡單。柳餘樂並不想糾正萬俟南,她沉默地看著樓下的人,他們想要活著的理由,不一定都是一樣的,也不一定都是為了自己。

柳餘樂在人群中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她幾乎驚叫起來,但她壓製住了,她快速地瞟了一眼萬俟南,後者並沒有發現她的異常。

那個人是夏卡,離奇失蹤的私家偵探。

“就算他們是自願的,但我還是不讚成做這件事,因為畢竟我們比他們知道的要多,”柳餘樂故作鎮靜地說。眼角餘光中,她看見夏卡抬頭朝他們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她不確定夏卡是否認出了她。

“李曼會說得比你還多,但那又怎麼樣?”萬俟南口裏數著數,嘴角輕笑,“34個。超過70%,我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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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與魑騏對視著。

它的眼睛很小,需要仔細看才能看見頭兩側有一對灰色的細點,像是鉛筆隨意畫上去的,讓人很容易質疑它是否具有視力。柳餘樂做過測試,當她把水、土、岩石等物質放進玻璃箱的時候,魑騏會很容易辨別出水盆的所在處並準確地找到位置,但對其他東西幾乎不會有反應,所以她現在無法肯定這東西是靠視覺還是靠嗅覺來做出判斷。

它的行動確實很快,一米長的玻璃箱,從一頭爬到另一頭,隻需要三秒鍾,相比於它不到一公分的體長而言,這個速度十分驚人。

魑騏,像馬一樣的幽靈?騎著馬的幽靈?柳餘樂忍不住想,古人給它起的名字還真是有趣而貼切。萬俟南給她的古籍中還有另一種更為直白的別稱:鬼白。

等到魑騏爬到左側,柳餘樂按下玻璃箱上的一個藍色按鈕,一道鋼板便從箱頂翻下來,將箱內空間隔成對稱的兩半,柳餘樂打開右側箱門,將一隻蜱蟲放了進去,後者與前者大小差距不大,因此魑騏不可能將對方當作宿主,她很想看看病毒倉庫與神秘生物相遇,會發生什麼。

鋼板重新升到了玻璃箱頂,這種玻璃箱是為研究魑騏專門設計的,雖然實驗證明魑騏最多能把自己的身體壓縮到0.5毫米左右,但為了保險起見,玻璃箱四麵嵌合都要求小於0.01毫米,誰知道那玩意兒的能力究竟是不是與他們所看見的一樣,古人采用金屬製造的圓筒“關押”魑騏是有一定道理的,金屬的縫隙可以通過熔化金銀填補,密合度也很高,如果匠人的手藝夠好,是可以滿足要求的。

除此之外,可以確定魑騏有很強的親水行為,差不多每天都會在水盆裏泡上兩三個小時,但不會24小時都待在水裏,如果放進去的是冰塊,它也會趴在冰塊上,但時間最多一個小時。柳餘樂發現與冰塊接觸後的魑騏會變得有些遲鈍,爬行的速度明顯減慢,如果把水和冰塊同時放進玻璃箱,那麼它是不會靠近冰塊的。

不管是古籍,還是那個石室,古人都采用了冰塊來限製魑騏的行動力,現在還沒發現魑騏對任何食物感興趣,這些東西被封在石室裏的冰球中不知道有多久了,它們至今仍然活著,所以可以暫時認為它的生命給養來自於水中,它有六個口器,可以觀察到它通過這些口器在吸水,在水裏的生物有很多:魚、水蛭、水母、浮遊生物、微生物、細菌。水裏有完整的食物鏈,生命本來就來自水中,魑騏的食物可能是某種細菌或微生物,柳餘樂想,可以嚐試將一些完全淨化過的純水放進玻璃箱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