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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鐳推開病房門,看見沈先難躺在病床上,床頭櫃上放著一台生命監測儀,從聲音上判斷,應該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他走到沈先難的身邊,俯下身,在後者的耳邊輕輕喚道:“沈院長?沈院長?”
沈先難緩緩睜開眼睛,看了一眼譚鐳,又把眼睛閉上了。林棟氣呼呼地衝了進來:“譚警官!請你不要打擾院長休息,有什麼話直接跟我說就行了。”
會議室裏發生的事情早就在醫院裏傳得沸沸揚揚,沈先難之所以突然血壓升高導致腦溢血,都拜眼前人所賜,而這家夥卻還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樣,讓譚鐳覺得十分好笑。
“我沒做什麼,就是來看看院長。他現在的情況怎麼樣?”
“外麵說吧。”林棟依舊沉著臉,做了一個“請出去”的姿勢。
譚鐳走出病房,林棟立刻將病房的門關上了,同時叫來護士長:“你們都注意著點,院長現在需要安靜休息,不能再受刺激,任何人來都不準進。”
譚鐳跟著林棟走進副院長的辦公室。
“說吧,譚警官又有何貴幹啊?”這一次林棟的態度和上次完全判若兩人,那種恭順配合的神情如今都被滿眼的厭惡所代替。
“貴院最近很多事啊!”譚鐳也不跟他客氣,索性開門見山,“來得勤快點,也許事情就出得少點。”
林棟愣了愣:“譚警官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譚鐳指了指自己的警服,“這身衣服還是能頂些用的,總不會有人喜歡在警察眼皮子底下犯事的吧?能少一樁是一樁吧。”
林棟幹笑:“您還真是幽默啊!”
“我是說真的。本來有個事要跟沈院長商量的,現在他又成了這樣。”譚鐳頓了頓,看了看林棟的臉色,“不過跟你說也一樣。我們想在醫院裏多安幾個攝像頭,網絡連接到我們的電腦上,便於監控。”
“這恐怕不合適吧?”林棟皺緊了眉頭,“現在情況這麼亂,我怕會引起恐慌,再說了,有這個必要嗎?”
“有必要。”譚鐳不給他反對的機會,“你們配合就好。”
“沒問題。”林棟說道,“你們怎麼說,我們就怎麼做。”
等到譚鐳離開,林棟便把身子往後靠在椅背上,微微揚起下巴,嘴角露出一絲冷笑。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林棟接通,電話那邊傳來一個嘶啞的男聲:“那條子很狡猾,隻能是2號方案了。”
林棟放下電話,拉開抽屜,取出一管針劑,起身快速回到沈先難的病房,後者已經蘇醒,滿眼驚懼地看著林棟。
“你要反?”沈先難的聲音十分虛弱低沉,幾乎隻有他一個人能聽得清。
“你若是他,這就叫反;你若不是他,這就不叫反。”林棟不慌不忙地將針劑中的液體推入輸液袋,“說吧,你到底是誰?”
沈先難的身體顫抖了一下,他緊張地看著林棟手裏的動作,但是自己卻動彈不得。林棟微微一笑:“你模仿得很像,一開始我也被你騙過去了,知道你錯得最離譜的地方是什麼嗎?山風挾持小紅逼你見麵的時候,你拒絕了,還派人去滅口,但真正的沈先難是不會這麼做的,因為沒有父親會放棄自己的女兒,因為你根本不知道,小紅不是沈先難的養女,而是他的親生女兒,他之所以這麼做,就是為了保證沒有人會拿小紅來做籌碼。我手上有你和小紅的DNA測試報告,結果是什麼你應該很清楚。”
床上的人痛苦地呻吟了一聲,繃緊了全身的肌肉。
“放心,這個不是用來要你命的。”林棟微笑著,“警察盯得可緊了,我怎麼敢讓你死呢?這個隻是用來讓你聽話的。”
8
柳斌感到前所未有的惶惑和恐懼,太平間裏的屍體在增多,每天都有新的屍體被送進來,容西醫院聚集著全市最好的專家,但是他們全都束手無策。為了防止被神秘的蟲子侵入,他被迫穿上了厚重的防護服,每清理一具屍體都會讓他大汗淋漓。
街道上彌漫著消毒水和殺蟲劑的氣味,最開始媒體的集體啞口並沒能阻止恐慌的蔓延,致命蟲子的消息早已不脛而走,並借助網絡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傳遍全城,一時間火車站和機場的出行人數陡增——那是因為極端悲觀主義者認定城市很快就會被封鎖,自己再不離開這座城市將會失去離開的機會。農藥成了寶貝,商場裏的驅蚊水、殺蟲劑和消毒粉,藥店裏的打蟲藥,中藥店裏的雄黃和使君子,菜市場上的生薑、大蒜,甚至家具店裏的樟木家具都通通賣斷了貨,就連早已被定論具有強致癌作用的萘丸也成了緊俏商品。網上一條“喝醋能防蟲”的微博一夜之間紅透大江南北,於是不論白醋還是陳醋都被搶購一空,接著便有“神人”在貼吧發出“大家一起‘醋’戰天下”的帖子,教授各種製醋的方法,於是製醋的原料高粱、酒糟、麩皮、穀糠等價格一路飆升……漲價風潮甚至波及多個省市,各方壓力迫使相關部門不得不召開新聞發布會,將還無法解釋的疫情公開化,並通過報紙、電視和網絡滾動播出疑似症狀和各院收治病人的人數以及死亡人數。盡管患病人數占總人口的比例遠沒有人們想象中的那麼高,死亡人數還不到一百人,甚至比不上同時間車禍的死亡人數,但是遲了一步的舉動依舊惹來一片罵聲,並且70%的人懷疑數據有假,再加上由於沒有切實有效的解決方案,醫生和專家們也成了公眾嘲諷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