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5章 真開心幫辦扶正 假護法軍府倒楣(3 / 3)

卻說西南政府自兩李內變,滇桂失和,軍政府的內幕,也和北方政府一般,但具虛名,毫無實際。軍政府總裁岑春煊,雖有整頓之心,無奈權不在手,亦隻有鎮日躲在大沙頭的農林試驗場中,做他命令不出府門的總裁,得了空,向一班幕僚們,發幾句牢騷話兒罷了。可憐。至於莫督方麵,從廣惠鎮守使接陳炳焜的督軍,又用毫無作為、百事不知的粵海道尹張錦芳護理廣東省長,表麵是軍分民治,實在省長不過是督軍一個二三等屬吏,除了用幾個秘書科長,委幾個普通縣缺之外,就是些小事情,不經督軍許可,是一點不能發生效力的。可憐。好在張錦芳本人,原係出身綠林,充當書記,因他為人隨和,好說話,給人瞧得可憐兒的;更湊著自己運氣,由連營長而縣知事,而道尹,如今索性做了一省長官,也算得心滿誌足,所謂始願不及此,今及此,豈非天乎?這兩句古書,大可移贈這位張省長咧。他既如此知足,又承莫督提拔之恩,自然唯唯諾諾,奉命唯謹。在任一年,倒也相安無事。是一個會做生意的人。

誰知這時卻有一人,磨拳擦掌的,要過一過廣東省長癮頭,這人非他,便是現任財政廳長楊永泰,字鬯卿的。論廣東現時官吏,出息頂好的,自推財政廳長,因為省中正在整頓市政,開辟馬路,這市政督會辦,照例是由財政警察兩廳長兼辦的。楊永泰以一個毫無勢力的舊國會議員,因交歡莫督,得其寵信,才給他做這財政廳長,本來大可躊躇滿誌,得過且過。隻因永泰為人,精明強幹,是個心細才大之人,覺得區區財市兩部分事情,未能展其驥足,於是竭力拉攏沈鴻英、劉誌陸、劉達慶、林虎等一班將官,求他們向莫督說項,給他實授廣東省長。也會做生意,可惜運氣不好。莫督倒也無可不可,但廣西陸榮廷方麵,卻因永泰是有名政客,又為政學會中堅人物,這政學會在兩廣,卻似安福俱樂部的在北方一般,受人指摘,為各方所不滿,所以永泰的省長夢,幾乎被老陸一言打破,幸而莫督對他感情頗佳,又代他到軍政府,請出岑春煊,替他講話。同時張錦芳也知永泰誌在必成,自己萬萬不是對手,倒也乖乖的,自請退職,仍回粵海道原任。是一個會做生意的人。至此永泰的省長,才算做成功了。卻不曉因此累及陸、莫兩方,大傷情感,連到桂派內部,都發生裂痕起來。他們決裂原因,雖不專為此事,要以此事為原因之最大者,這也是無庸諱言的事情呢。

誰知楊永泰才大命窮,就職不到幾月,廣東省內又發生一樁大戰事。原來粵人特性,好動惡靜,喜新厭故,論這八個字兒,未嚐不是粵人爭雄商業、操持海上霸權的大原因。然施之政治,則往往弄得騷擾反複,大局振動。可以作買賣營生,不能作官場生意。結果,還是粵人自己吃虧,粵人之自殺政策。所以光複以還,粵省的戰事最多,幾乎每易一次長官,便有一次戰亂。長官年年調換,戰事也年年都有,總算莫榮新做得最長,地方上也勉勉強強的安靜了幾年。論榮新本人,委實算得一個廉潔自愛、惜民護商的好長官,可惜所用非人,利用他的忠厚,欺侮他的無識,種種劣跡,書不勝書。榮新自己樸誠儉約,除了每月應支官俸之外,確實一文也沒有妄取。然而他的部屬,竟有發財至幾千幾百萬的,這要從我們旁觀的說來,自然這批部下,對不住榮新,榮新又對不住廣東人,管他本人道德怎高,究竟又算得什麼兒哩。公論。這等地方,都是無形中造成粵桂惡感的主因。因為這批人十九是桂派人物,廣東人反隻站在一邊,眼瞪瞪的受他們侵蝕欺淩,一句也不敢聲說,本來都是叫人難受的事情啊。總計榮新督粵五年,論維持地方,保護商業,其功固不可沒,而縱容部曲,橫行不法,其罪也自難逭。公論。再講作官這樁營生,幹的好,是他分內事,弄得不好,可就對不起地方人民,而地方人民,也未必因其功而原其罪,於是探本窮源,都說以外省人治本省,人人存一個樂得作惡之心,政事焉有不壞?為長治久安之計,非得粵人治粵,決乎不能收效。這等情態,差不多粵人已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而榮新手下一班蝦兵蟹將,兀自專欲妄為,一點不肯斂跡,於是粵人治粵之聲浪,漸騰於社會,同時桂派防製粵人的手段,也越弄越嚴,雙方交惡,達於極度。於是桂粵之戰,乃一發不可遏止。桂人之自殺政策。這時粵人之較有實力者,在省中是廣惠鎮守使李福林,警察廳長魏邦平,在外麵的,隻有一個援閩總司令陳炯明,三人原無深交,隻因桂派氣焰,咄咄逼人,大有一網打盡之勢,於是以利害關係,自然而然的互相結合。陳炯明雖遠在漳州,既得二人聲援,消息靈通,膽氣十倍。且知滇桂分裂於前,桂派內訌於後,粵人治粵,聲浪又一天高似一天,認為時不可失,遂於九年六月中,毅然決然,利用真正粵軍的牌號,回師攻粵。此公本善投機。正是: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粵桂如輔車,相攻何太急?

欲知戰事真相如何,卻待下回分解。

西南政府,以護法興師,宣言獨立,組織之始,非不正大堂皇,有聲有色,曾幾何時,而政府改組,真心為國之中山先生,竟被排擠以去;又繼而滇桂失和,軍府分離,更數月而桂係內部,亦告分裂,卒之李、魏內變,陳師反戈,護法無功,徒苦百姓,不亦大可以已哉!蓋天下事,唯以真正血忱,輔以熱心毅力,百折不回,始有成功之望。若稍存私利,競奪事權,徒襲美名,不鶩實際,與北方軍閥之侈談統一,提倡和平,有何分別?是故有皖直之交戰於北,便有桂粵之互哄於南,有安福之專欲橫行,便有政學之操縱不法,是真一丘之貉,無庸軒輊其間。所可惜者,一個護法救國大題目,竟被此輩做得一塌糊塗,不堪寓目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