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闌珊燈火(1 / 3)

天示曆1056年,冬。這也是距離那場驚天動地的罰天之戰的56年後,在這名叫天世的大陸上,發生了一場大事。當然這所謂的大事隻是針對參與進其中的事物而言的,但要說誰沒有參與其中,那也很難說得出了。這一天,以妖族、魔族、靈族為首的各個種族,對在這片大陸上居於統治地位無盡歲月的人族發動了近乎毀滅性的戰爭。一座座宏偉的人類雄城就此化為泥土塵埃中的瓦力殘骸,那些健壯的人類戰士也早已埋骨進了無人問津的曆史長河。

從此這世界徹底改變,人類再不是曾經那各個被萬千族遠遠仰望的神明,而隻成為仰它族鼻息狗樣殘喘的卑微奴隸,也許這一天曾經在某人或者某妖的腦海中浮現過,人類的男子會成為為它族繁榮而犧牲掉的墊腳石,人類女子也會成為它族放浪形骸的工具,之後還要被那些自明清高的妖怪說聲惡心,吐口吐沫,打個冷顫,可這已經不是幻象,而已成為了現實。

若這事在1000年前,甚至在56年前,都是任何種族不會相信的,因為曾經的人族是多麼的強大,那一位位耀眼的人類強者,一個個不都有毀天滅地之能,曾經還有學者開玩笑說,要是將這些人聚在一起點了,恐怕這世界也會被燒個渣都精光。可是在這次戰爭中,他們一個都沒有出現,就像是死了,的確他們卻實是死了,因為他們必須要殺死一個他們必須殺死的人,所以他們死了,合情合理。若是把他們放進史書中,定會被刻畫成什麼偉大的悲劇英雄,而他們要殺死的那人,也定會成為什麼長著十個腦袋60雙眼睛的恐怖惡魔。不過幸運的是人們不會這讀這些曆史了,因為後人會認為他們所有的祖先都是無能的;而更幸運的是,根本不會有人再讀曆史了。

這是人族宣布投降後的又一個秋夜,幸存下來的人們還在徹夜悲痛那夜,帝國皇帝,凡人眼中地位最尊貴的人,那日城破,他跪在百萬異族麵前,祈求哀哭的模樣。

“你覺得那天,那老東西應該怎麼樣?”這是逃難路上的一句隨聲發問,那天自然指得是城破國滅之日,而那“老東西”指的自然是尊貴的皇帝陛下,真不知他老人家如今在異族的牢籠裏過著怎樣的生活,還有那些宮中和帝都的那些貴婦小姐們,平時高高在上,現在也不知道怎麼樣。

“他應該直接死掉就對了,最好是與異族同歸於盡,或者是自殺,實在不行被殺掉也可以,總是比現在要好的。”接著便是一波接著一波的笑聲,別懷疑這些人自然能笑得出,因為他們不是“悲天憫人”的士大夫,而隻是一些剛剛步入修行路上的年少學生,雖然看上去是一隊難民的模樣,漫無目的的逃難,而實際上他們是去尋找一個叫做燈火城的地方,因為那有燈火和希望。

人群棲息的不遠處,有一青年人在一顆老楊樹下打著盹,他身材修長,一襲黑衣就和他那被綁在腦後的烏發一般黑,若挺起身來,定也是壯實的小夥;近眼看去,才得見這青年生的眉目清秀,眼角眉梢間,雖難掩其連續幾日的奔波勞倦之意,但那柔和的眼神,卻不會給人帶來任何的生疏的情緒。但他還是與人群隔離,旁人看去還會誤以為這人是自命清高之輩吧!

人群遠處的樹下青年自然是我,之所以遠離人群,我想其主要還是因為我的身份。我是皇城學院的大師兄,意思也就是說,我是這天世大陸上實力最強的青年人類,或許曾經不用強調人類這兩個字,但如今卻是要說的。而就在不久皇城城破,我是第一個動員所有皇城學院所有學生逃跑的人,但我更喜歡用撤離這個詞。那日帝都城下聚集了數百異族的百萬精銳戰士,而回望城內算上老幼婦孺,也就不到一萬人,當然要算上他們,因為凡事能走動的人隻有兩種現狀,一種是戰死殺場,這樣的人很少,因為大多數人是拖家帶口的,而這些人也在聽說異族逼近之時就自己離開了,所謂的拖家帶口自然也就不算數了,若是再從戰力來看的話,城外有泰坦族那樣天生神力的巨獸,又有龍族這樣能呼風喚雨的神靈,再加上那些能夠飛天遁地的各個種族,所謂的城牆簡直脆弱的像一個蛋殼,而蛋殼隻能捆住殼內的雛鳥,對外界的巨人是無能為力的。所以我決定帶大家離開,不要說什麼種族氣節,我真的很難想象,一群待宰的羔羊會義憤填膺的說:“我們不要逃走,與其去被人類光榮的吃掉,也不要去餓死在逃跑的路上。”

在我的號召之下,學院裏的學生紛紛棄城而去,而等出城之後,大家反而同仇敵態起來,矛頭自然指向了我,說我是“賣國賊”,或者“賣族賊”什麼的。當然這些話隻是在私下之中說的,沒有擺到明麵上的原因,是因為我是他們的大師兄,大師兄當讓不是用來尊敬的,因為所有這麼認為並一直推動這事的老師們都已經不在了,而在這時大師兄的另一個還出才顯現了出來,因為我是這大陸上青年一代中的最強者,再加上這群人都是青年人或還有年齡更小的,所以才形成了現在的結果。

我並沒有覺得大家私下裏說的話有什麼不對的,因為從某種意義上說確是沒錯的,若是說如果,緊緊是如果,皇城內一個人都沒有逃,大家團結一致眾誌成城的去與異族對抗,若是勝利了,可以把這種行為稱為“奇跡”的話,我的這種行為則是讓這本就縮水的“奇跡”更加的縮水而已,而奇跡之所以被叫做奇跡,則是因為它有成為現實的可能,向我這種讓這‘可能’縮水的人,被他人排斥也是理所應當的。

我並沒有把我的想法說出去,一來,我覺得完全沒有必要,大家是不會因為我的話而停止排斥我的,同理也不會光名正大的說我壞話,因為還不是時候,時候到了,就算我什麼也不說,大家還是會在明麵上排斥我的;二來,是我根本不願意去和任何人說話,如果從這方麵來說,人族的戰敗也全然不是壞事,因為現在的這種狀態,反而會讓我更自在一些,但我也不能說,因為這話在認為人族戰敗全是壞事的人看來是錯的,既然是錯的東西他們就會想盡辦法去改正或者消滅,這話是看情況的,就比如人族戰敗這件事,大家不會去說這件事是錯的,因為這是改變不了的,所以就隻能去感慨命運這東西了。

在老楊樹下,剛剛清醒片刻的我就顯得昏昏欲睡,而每一次的睡夢之中,我都可以見到一副畫麵。

“初春初陽,單薄的幾朵雲紗上散落下零星的微雪,緩緩落在百裏湖寂靜無波的薄冰麵之上,伴隨些潮氣,升華成一縷無色的絲,淼淼歸於天際,就仿佛這雪從未降臨過人世一般。”這是一副很美的畫麵,每當我閉上眼時,總會看到這些,而我的精神也仿佛陷入了其中,無法自拔,就隻想著沉溺於此,再也不去問津這世間的種種煩惱。

翌日黃昏,伴隨著漫天凋零的秋葉和夾雜在微涼空氣中的腐爛氣味,我和皇城學院的學生終於來到了闌珊穀。這是一條及深的峽穀,穀底如深淵,縱貫南北之界,東西蒼鷹難度。如此絕地,真的很難想象這裏竟會有著人間的一座雄城。

聖古時代,曾是仙、神林立,曾有一仙一神在此決戰,最終紛紛埋骨於此,此穀因那一戰而形成,後經滄海桑田,而它卻像頑強的傷疤般,久久不肯愈合。

“我們要怎麼下去?”這是人群的疑問。

“跳下去。”這是我的回答。

聽了這話後人們開始笑,我想:“這是大家在悲憫我智商的一種方式吧!”但我說的是無比的認真。

“那你跳啊!”有人這樣說,顯然對我壓抑的憤怒已經到了不想見到我的地步。於是我跳了下去。下落時可以看見穀內生長的成片苔蘚,身體穿過或清冷或溫濕的寧靜空氣,這感覺就和一團雨霧打在身上一樣,屁股上還有一個沾著泥土的腳印。漸漸的我的眼前再無光明,而我又一次的陷入了昏沉之中。

身穿一身麻布衣衫的少年緩緩的走到了百裏胡邊,他步態優雅,踩過湖邊生長的雜草,一身雖是麻布衣衫,但穿的整整齊齊不染纖塵,再加上那挺拔的身姿,以及被梳理整齊的披肩烏發,真有一副翩翩佳公子的風流模樣。

湖內的倒影中映照出一張極為精致的臉,這張臉若讓人看了去便會隨口道一聲好看,然後便會一直看下去,想在這臉上找到一點瑕疵,而無論看哪一個細節都隻會讚歎這其中的完美。

少年捧起冰涼的湖水,微微卷起衣袖,初春時節的清晨還是很冷的,少年的麻衣內顯然塞了不少東西,卷起時有些費勁,但還是很自然的完成,就像是每天都在做的慣例一般。他蹲在湖邊,應那雙同樣精致的雙手捧起湖邊結冰的清水,湖麵因他的這手而蕩漾,波光淋漓,少年完美的倒影在水麵再無成型。

燈火城因燈火而名,曾經的一仙一神的骸骨在這穀底化為了粉塵,每時每刻,從聖古至今,在這暗無天日的穀底中,都漂浮著森冷的白色火光,穀內的城因這火花而名燈火,而這幽穀也因這成得名闌珊。

我再一次從昏沉之中醒來,睜眼所見便是滿天繁星,不,這也不是繁星,因為星星不會從我的身邊升到天上,而我身邊緩緩升起的微弱白光,則正是天空中星河的一部分。天空中密密麻麻的光點露出了一人形的缺口,我想那正是我落下的地方,因為有那一層星緩衝,所以我才能平安的到達穀底。這時我才終於想明白了那些傳說。

聖古末年,這個世界還叫仙洲,在這裏修煉成仙的仙人們與來自另一大陸的神域的眾神有過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而當此戰結束,這世間便已無仙神,而那些幸存下來的其餘強者回到這世界,卻發現這世界已經再也不是從前的那副景象。荒古時代自此開始,而那些幸存下來的強者卻對這世間已無留戀,便選擇隱居在這闌珊穀內,穀內建起一座城得名“燈火”。這些強者不是仙神,沒有不朽的身軀和無盡的壽命,到了現在,他們自然都是死了,而這闌珊穀和燈火城卻和信仰一般,長久的引來命運相連之人,這樣的人便是心殤之人,既然心無息,那肉體還有和眷戀。於是可以見到,悠悠歲月裏,一個個的人來到這穀邊,然後跳下,從此人間再無音訊。

我從潮濕的泥土地麵坐起身來,身下的藍紫色的花卻還是倔強的挺立,似不會為我這被認為腐朽的肉身所壓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