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白花花的送上門來的銀子,讓看門的李媽眼睛著了火,一趟趟轉回來求她:嚴姑娘,周家的公子已經跑了十幾趟了,就為了見您一麵,他給您帶了滿箱的綢緞珠寶呢。
嚴姑娘,劉家的公子都等了一天了,隻為了和您喝杯茶,他說隻要您能答應,對麵大街上那座三進的宅子就是您的了。
嚴姑娘,趙師爺這是第六次來請,說是後天為京裏來的周大人接風,您務必給個麵子出席。
……
嚴蕊明白,一旦見了麵,喝了茶,收了禮,赴了宴,她就又成了以前的自己啦。她必須挺住,把自己約束成深門大戶裏的淑女。
一直到那位喪了夫人的皇家宗室遞進名片,她吩咐李媽悄悄引他從偏門進來。
素衣淡妝,奉上香茶,兩個人坐下來慢慢說話。
一個時辰過去了,又一個時辰過去了。
直到深夜,告辭的時候,他說,我回家安排安排,過幾天就過來接你。
娶了她,他就決不能容許別人輕慢她。他極力維護她,沒有再收納其他妻妾來擠兌欺負她。
她守規矩,知進退,輕易不出門,恭謹地侍奉她的主人。
偶爾,她會想起當年那個風流倜儻的唐太守。想他的才思敏捷,優雅多情,玉樹臨風。可是在他心裏,名利地位才是重要的吧,一個卑微的女人又算得了什麼呢。她努力把他忘掉。
她很少寫詩作詞了。女人家,要才情有什麼用?要名氣有什麼用?傳出去沒準兒倒有礙老爺的聲譽。
有時候她忍不住寫幾句,卻又歎口氣揉做一團。老爺心疼她,悄悄交代下人不許扔掉,收起來抄寫裝裱成冊,在生日那天送給她做禮物。
老爺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了,她陪著他直到最後。
臨了,嚴蕊示意丫環出去,捧著一小盅參湯問,老爺,喝點嗎?他搖搖頭,說,我唯獨舍不下你,怕他們委屈了你。
嚴蕊明白他的心思,將一枚藥丸放進嘴裏,握著他的手,說,老爺,妾身隨你去。
她沒有辜負他。他閉了眼,嘴角有一縷笑意。
她最後一次看到那個夢:她穿著年少時的裙子,在漫山遍野的花叢中翩然起舞。
等到丫環帶著子媳家人奔來時,她已經聽不到他們的號啕哭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