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著他,忽然笑起來,挖了一勺咖喱飯,吞掉,又伸手拿過一旁的礦泉水,一口一口地抿著。
這態度……太散漫了。
他有些不悅,將語氣放得鄭重:“溫小良。”
她轉過臉來,瞟了他一眼。這一眼不知怎麼的,仿佛有些的撩人的意味。
他心裏一跳,那句“去做檢查”卡在喉間,過了幾秒才勉強說出來,但已經失去了氣勢,倒像是在低聲下氣地哄勸似的。
“行啦,我的身體我自己有數。”女人揮揮手,然後將麵前的紅豆湯推給他。
丁言瞥了她一眼,無可奈何地接了過來。
紅豆湯甜糯可口,但一個人喝兩份,也是會膩的,特別是他點的還是特大份。
丁言正考慮把湯喝了紅豆留下的時候,溫小良說話了:“別浪費啊,趕緊的,吃光。”
他看她一眼:“這份本來是你的。”
她理直氣壯:“我又沒讓你買紅豆湯。”
這話……道理沒錯,但真有些不近人情。
涼薄的女人。
喜歡上這種女人,真是要做好把石頭貼在心口捂熱的覺悟。
“溫小良。”
“什麼?”
“……”他清了清喉嚨,“想再去一次影樓嗎?”
“……”
在遊戲世界裏,他們原本要在影樓裏拍情侶寫真的,但由於種種原因,終究還是沒能拍成。
再去一次影樓。這是一句含蓄的告白。
溫小良不語,她將沾了咖喱氣味的勺子擱在碗邊,取出紙巾拭了拭嘴唇,然後抬起眼,望著他:“我說過,我欠你一份補償。”
丁言一愣,然後眉眼的緊張與期待全褪去,換上了冷硬與沉默。
“……不必。”他盡力不讓自己露出怒色,“我沒打算用那件事要挾你。”
用你對我的虧欠感,換取你配合我出演一場戀情……那種事如果要做,他早就可以做了。
但有什麼意思?
毫無意義。
心口泛著涼意。
貼著心口的那塊石頭,很冷,寒氣透過皮膚竄進他心裏。
那場遊戲裏,他確實在她的眼中看到過愛意。那些全是假的嗎?絲毫也不能影響現在這個溫小良嗎?
他告訴自己不能氣餒。其實早已經有覺悟了不是嗎?這是他人生中最難攻克的一座堡壘……
要振作。
“你會繼續留在奧丁?”必須要確認這一點。
她看著他,臉上說不出是什麼表情,隻慢慢地,點了點頭。
那就足夠了。他最需要的,就是時間。
需要很多的時間,一部分時間用來戰鬥,另一部分時間……用來收拾傷口,重整旗鼓。
他站起身,沒有看她,口吻保持平靜:“天晚了,我送你回去。”
她靜默地起身,收拾吃剩的食盒,將它們丟進垃圾桶裏,然後拿起掛在椅子上的包。他默默看著這一切,轉身向外走,聽到她的腳步聲,輕輕跟在他身後。
他們一前一後地走出了病房,走進電梯,下到醫院門口,他去開車,她在門口等著。
當丁言將車開過來的時候,溫小良正靠著門前的金屬柵欄,低著頭望著地麵。街燈光線黯淡,將她的臉映得有種模糊的傷感。
他將車停到她麵前,她站直身體,走過來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駛,然後就像倉鼠掉進木屑窩裏似的,不動了。
丁言淡淡道:“安全帶。”
溫小良頓了頓,轉身找出安全帶,係好扣上。
黑色轎車緩緩開動。車外開始飄起細雨,車內寂靜如冬。
到了一個十字路口,轎車在紅燈前停了下來。
對麵的大巴開著遠照燈,光線刺入眼底,激起細細的疼。
“我對你是有感情的。”
女人的聲音在車內響起,帶著一些傷感,一些歉意,還有些此刻的丁言還無法辨認的情緒。
她望著窗外的燈火,慢慢繼續:“但是,大概不是你想要的那種感情。”
丁言默默聽著,感受著眼睛裏的疼,和心裏的疼交織在一起,讓他能維持表麵的平靜。
“我對你的感情裏,占的最多是歉疚。對你犯下的錯,是我留在這裏最重要的理由。說要補償你,也是發自真心。”
嗬……補償與被補償。這就是他們之間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