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小良走出病房的時候, 看到慕斯禮正靠在窗邊, 低著頭看她的手機。

她心裏掠過懊惱。方才走的太急, 竟然把手機忘他手裏了。

她走過去, 對方抬起頭, 將手機遞過來, 神情很自然:“名字輸好了。”

“謝謝。……你沒用我手機做什麼壞事吧?”

“哦, 看了你的個人相冊。”

“……我可以告你侵犯隱私的。——除了這個,沒別的了?”

“還用你的賬號玩了手遊,你的人物胸部設置得太誇張了。我還是比較鍾愛平胸係~”

“……那個是係統隨機生成的(並不是)。還有你喜不喜歡平胸和我沒關係。”

總之, 某人似乎確實沒做什麼壞事的樣子。手機的通訊記錄和短信記錄也沒有異常,這次就姑且相信他吧。

將手機放進包裏,溫小良側身望了望胡妙的病房, 回過身來看向慕斯禮, 有些猶豫:“之前你說的,關於心髒移植的事……”

“嗯?”

“……”她搖了搖頭, “沒什麼。”

慕斯禮麵露了然:“病情惡化了?”

她皺著眉, 慢慢道:“現在還不能確定是不是惡化。”

慕斯禮露出感興趣的表情:“什麼意思?”

溫小良抿了抿唇。其實她不想將胡妙的事與慕斯禮說, 他們並不是那種可以分享彼此煩心事的關係。然而此時此刻, 狹長的醫院走廊裏昏暗寂靜, 她身旁隻有他一人, 而她就像寓言裏那個給驢耳朵國王剃發的理發匠一樣,迫切希望有個人可以聽她傾訴,因此她還是開口了。

胡妙的情況很糟。數日前檢查的時候, 市立醫院的醫生分明說過像她這類心髒病不會對日常生活造成影響, 隻要注意不要情緒過於激動即可;可剛才附屬醫院的醫生卻說,她的心髒已經出現了極大的異常,最壞的情況,可能要進行心髒移植。

兩個醫院的說法嚴重不一致。究竟是胡妙的病情變化得太快,還是其中某個醫院的診斷出了差錯,溫小良也無法確定。她已經請求給胡妙做檢查的醫生與國立醫院進行對接,今晚就將胡妙轉到國立醫院進行深度檢查。如果最後檢查出來的結果確如附屬醫院所言……那就要做好最壞的打算了。心髒移植手術費用不菲。如何獲得合適的心髒,更是個大問題。

溫小良瞥了慕斯禮一眼:“某些人真是烏鴉嘴,一說‘不如換顆心’,心髒移植就真來了。”

慕斯禮表示自己很冤枉,“我說那句話的時候可沒用‘言靈’,就事論事而已。——所以,現在你想怎麼做?去找合適的心髒嗎?”

“等等看吧,說不定是附屬醫院診斷錯誤……雖然可能性小。”她已經預感到,接下來的日子有得她麻煩了。

歎口氣,她看了看窗外完全暗下來的天色,向慕斯禮道別。

他一隻手按著帽簷,微笑:“如果真要換心,我這邊有人可以用。”

以一個星主的力量,要找到一顆合用的心髒,不會太難。

溫小良明白他的意思,點了點頭,算是致謝,轉身離開。

外麵下了一場雨,地麵濕滑,夜風陰冷,撫在身上像某種黏膩的冷血動物。她坐上一輛公交,回到了那棟小別墅。

推開門,邁進玄關,她看到了廳中的丁言。

他站在一株美人鳶的麵前,側對著她。

溫小良記得那株美人鳶,那是她從宿舍火災中搶救出來的。剛搬進這裏時,它大半枝葉都被火燒得焦黑,奄奄一息。她費了許多心思照料它,如今它已經抽出了新芽,通體碧綠,亭亭玉立。

垂死的植物也有回春的可能,要挽回人與人間的一段關係,總比拯救一條生命要容易些吧。

這幾天她和丁言住在同一個屋簷下,關係卻還不如尋常朋友,兩人都是公事公辦地說些場麵話……氣氛尷尬又緊張。她已經很久沒好好看過他的臉,也很久沒和他好好說過話了。

想到在醫院裏躺著的胡妙,她百感交集。生命如此脆弱,誰也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你以為爭吵總有和好的時候,但或許那個時候永遠都不會來,缺憾永遠也無法彌補。

“……我回來了。”她輕聲說。

丁言轉過身,她看到了他的右手裏的木質小水壺,原來他正在給美人鳶澆水。

他們四目相對,他神情平靜。她露出這幾天以來最有誠意的一個笑:“吃過飯沒有?”

他望著她:“在等你回來。”

唇邊的笑容擴大,她說:“我回來了。”

“嗯。”

這絕對是這幾天裏最有意義的對話了。

自電影院之行後,逐日堆積起來的隔閡,終於融化了一角。

丁言擱下小木壺,走向廚房,將晚餐從廚房中端到餐廳。

溫小良坐在餐桌旁,看著那些賣相精致的菜肴,不敢動筷:“……你做的?”

丁言有種神奇的本事,他做出來的菜看著總是令人食指大動,而吃起來則讓人回味無窮……連灌三碗水也洗不掉嘴裏的怪味,餘味無窮,超可怕。

丁言瞥了她一眼:“飯是我煮的。”

溫小良舒了口氣。這頓飯安全了。

米飯香糯,水分與米粒比例完美,火候也恰到好處,煮的人用了心。

“胡妙情況怎麼樣?”丁言忽然問。

她一愣,“你怎麼知道她出事了?”

“傍晚我給你打了電話,慕斯禮接的。”

“……”那個混蛋……果然不能對他抱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