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內。

將手機塞進衣兜, 溫小良提起燒水壺, 將滾水注入玻璃杯, 往杯裏灑一勺白糖, 想了想, 心疼地從某株綠植上摘下兩片新鮮花瓣, 洗淨了輕輕放到糖水上。

她將這杯自產的鮮花糖水放到溫當當麵前, 殷切:“小心燙。”

溫當當看了看杯底還沒完全融化的糖粒,又看看她,溫小良回以一個尷尬的笑。

她事先又不知道他要來, 家裏什麼甜品都沒準備,隻能泡杯糖水,聊表心意。

溫當當端起玻璃杯吹了吹, 啜一口。

溫小良坐在他對麵, 覷著他的表情,覺得這杯糖水還是起了一些正麵作用的, 心下稍感安慰。

接下來該怎麼做呢……嗯……先這樣……再這樣……好的就這麼辦。

在腦中擬好了作戰計劃, 不料她還沒開口, 溫當當忽然從玻璃杯後抬起眼。他什麼也沒說, 但她莫名地噎住了, 僵在那裏, 聽到他問:“你告訴丁言,我是他兒子的事了? ”

怎麼可能!她趕緊搖頭。

溫當當的麵色緩和了些。

清了清喉嚨,她解釋:“我知道, 雖然丁言是你生物學上的父親, 但你從來沒將他當父親看……你也這麼大了,在和他攤牌之前,我肯定會先征求你的意見。”

少年的神情已經溫和許多。他其實最擔心的就是溫小良什麼事都不跟他說,突然就跟著某個男人跑了。之前看清她的手機屏保的時候,他腦袋嗡嗡響,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背後全是冷汗。

“你和他現在進展到什麼程度?”

“……就牽個手什麼的。”

“真的?”

“偶爾親一下,沒多了。”

這種仿佛大哥在盤問小妹早戀的對話,竟然是發生在兒子與母親之間,但兩個人都沒覺得有什麼不對。事實上,因為溫當當早熟得驚人,又善於察言觀色軟語誘哄,在他十二歲之後,溫小良就習慣於與他訴說生活裏遇到的煩心事了。

心機BOY放下玻璃杯,坐正了看著她:“打算和他結婚嗎?”

溫小良在心裏苦笑。結婚?沒準都要分手了。

她麵上那一絲異常沒有逃過溫當當的眼睛。他揚了揚眉:“你們吵架了?”

“……對一些事,有些分歧。”

“和我說說吧。”

故事原本就不複雜,溫小良又是善於總結問題自我分析的性格,短短五分鍾,她已經對溫當當敘述完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從那個雨夜她決定接受丁言講起,一直講到今天,她和陳先生的對話,條理分明邏輯清晰,末了還自我總結:“……我覺得,我和他恐怕並不合適。你覺得呢?”

他覺得?他當然讚成他們分手了!

溫當當開心得要命。他還什麼都沒做,丁某人就把自己作死了!

心裏興高采烈,麵上卻不露聲色,他做出認真思索的樣子,然後搖搖頭:“小良,你這次眼光太差了。”

“咦?”

“記得嗎,在北辰星的時候也有很多男的追你,我每次都認真地給你參謀(搗亂)。我看人的眼光比較高,那些人在我看來全都不合格。但是從你剛才的敘述來看,丁言這個人……”

他裝模作樣的歎息,無情地在親爹身上狠踩一腳:“他何止是不合格,他根本連對女性最基本的尊重都沒做到。太差勁了。”

溫小良露出些尷尬的神色,溫當當這話太毒,讓她這個丁言的女友(或許很快就要變前女友)都有些掛不住麵子:“也不至於差到這個程度吧……”

“你替他說話,是因為你情人眼裏出西施,戴了美化眼鏡啊。”溫當當的口吻又沉痛又心疼,“你試著想想,如果要求你辭職當全職太太的是其他男人,你是什麼反應。”

“……我會讓他滾蛋。”

“如果是其他男人在暗地裏對你的工作動手腳,把你坑到一個你不喜歡的地方讓你在那裏教書……你會怎麼做?”

“揍他一頓,教他重新做人。”

溫當當攤攤手。“喏,就是這樣。”

溫小良吸口氣,沉默了一會兒,搖搖頭:“這事兒不能這麼看。那些事,換了別人做我會打擊報複,但因為是他做的,所以我想要容忍。每個人都有缺點,能不能和一個人長久在一起,關鍵要看他身上有沒有你絕對不能忍的地方。”

溫當當一愣,心裏說不清是什麼滋味,頓了頓,才說:“那你覺得,他身上有你絕對不能容忍的缺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