謎題有無數個,答案零個。

注視著資料中黑發少年的半身照,丁言感到一絲挫敗。不論原因是什麼,從結果來看,溫當當對自己抱有敵意,這是毋庸置疑的了。

下午三點的這場會麵,還沒開始,他已經嗅到了火藥味。溫當當對溫小良影響有目共睹,如果不能讓他與自己同一戰線,那他就是最棘手的敵人……

“竟然慫恿母親和父親分手……你可真行啊。”

丁言磨了磨牙。雖然在手機裏聽不清溫當當說了什麼,但通過溫小良的對話也能揣測出來,那臭小子一定沒少給他母親灌迷魂湯,攛掇她離開他,收拾包袱走得遠遠的。

“這種糟心的兒子,還是一出生就丟給本家養好了……慢著,難道就是因為我把他丟出去,所以他才怨恨我?”

丁言有些黑線地喃喃,忽然門被敲響,管家走了進來,恭謹地將一份文件夾遞上來:“這是您之前要求的,慕斯禮的個人資料。”

丁言接過文件夾,翻了翻,皺眉:“查到的隻有這些?”

管家低著頭:“對方的保密措施做得很到位。”

也難怪,畢竟是身為星主的男人。

丁言重新垂下視線,瀏覽著資料,眉頭越皺越緊。將那薄薄的兩張紙扔到桌上,他看向管家:“讓去斯空星實地調查的人過來,我有話問他。”

管家抬起頭,麵露為難:“負責實地調查的人,現在正在醫院裏。”

丁言一怔,“受傷了?”

“是。”

“嚴重嗎?傷在哪裏?”

“右腿粉碎性骨折,以及輕微腦震蕩。”

丁言靜了靜,站起身。

“我去看看。”

……

丁言在醫院裏等了很久,終於等到住院的下屬醒來,遺憾的是,那人也沒能給他提供進一步的訊息。

也就是說,關於慕斯禮的一切,他所能知道的,也就隻是那薄薄幾張紙上所寫的了。至於“溫茉茉”,事隔百年,能查到的信息就更少得可憐,隻有寥寥兩句話而已。

【溫茉茉,百年前斯空星世襲貴族溫家的獨女,其母與慕斯禮的母親是多年好友,兩家常有來往,因此溫茉茉很早就與慕斯禮相識。溫茉茉喜歡慕斯禮,但慕斯禮沒有接受她,而選擇了同校的洛蓮。後溫茉茉和洛蓮的屍體同時在一間密室中被發現,慕斯禮下落不明。推測可能是溫茉茉因愛生妒殺死了洛蓮,慕斯禮為洛蓮報仇,殺死了溫茉茉,之後畏罪潛逃。】

畏罪潛逃?那個慕斯禮嗎?

丁言試著想象了一下那個情景,結果腦子裏冒出來的全是慕斯禮站在屍體上、在警察的包圍中放肆狂笑……對,就是那種三流連續劇裏,殺人狂陰謀得逞之後的笑法……

丁言抽了抽嘴角。畏罪潛逃什麼的,真的不太可能。那種狂妄分子,就算殺了人也是理直氣壯的,怎麼肯像喪家之犬一樣夾著尾巴逃走?

總之,關於溫茉茉這個人,調查出來的結果就隻有這些了。至於“洞天”,負責實地調查的人連聽都沒聽過這個詞。

於是慕斯禮這邊的線索也斷了。

結果,還是隻能從溫當當這邊入手啊。

下午三點十五分,丁言開車來到溫小良所在的小區。

他那輛排氣量6.8L的黑色名車一出現在馬路拐角,就立刻被溫小良捕捉到了,她轉頭對溫當當說:“他來了。”

溫當當起身往外走,走到門邊停住了,回過身來叮囑了一句:“催眠藥,一定要多放。”

包含了納米機器人的失憶藥劑,隻能以皮下注射的方式進入人體,整個注射過程至少持續十分鍾。最關鍵的是,注射藥劑後到藥劑生效前,絕對不能引起被注射者的警戒,人在戒備時大腦會分泌某種物質,這種物質將導致納米機器係統紊亂,無法製造血栓。所以失憶藥劑的最佳注射時間點,是在被注射者深度睡眠或失去意識的時候。

溫小良點頭:“我心裏有數,你去吧。等我電話。”

溫當當最後瞧了她一眼,打開門往樓上走,到天台待命。溫小良轉身去廚房泡了一杯甜奶,添上新鮮草莓片,又從儲物櫃裏取出一個棕色小玻璃瓶,拔開橡膠塞,往甜奶滴了兩滴液體,晃了晃,很快消融在甜奶中。

收起小玻璃瓶,將那杯滴了催眠劑的牛奶擱在餐桌上,她重新走到窗前往下看,隻見丁言的車停在小區樓下,車裏已經沒了人影。

她走向門邊,隔著門板,漸漸地聽到有人上樓的聲音,皮鞋踏在水泥台階上,咚,咚,咚。

終於,那聲音來到她家門前,然後門鈴聲響起。

她打開門,與門外的男人視線相對。

溫小良:“你遲到了。”

丁言展示手裏的見麵禮:“繞道去買了夾心蛋糕,那家店今天人多,排隊排了很久。”

溫小良對甜食無感。這盒蛋糕顯然是用來討好某個嗜糖少年的。

“……進來吧。換鞋,這雙。”

她引他坐到室內唯一的沙發上,自己去餐桌上拿起那杯特供甜奶,端到他麵前。

“當當沒等到你,就出去了。你先坐著,喝點東西。我讓他盡快回來。”

甜奶氤氳熱氣,草莓片鮮紅欲滴。丁言接了過來,抿了一口。

溫小良鬆口氣。從昨晚到今天,她和溫當當討論了無數次,反複完善計劃,尤其重點考慮了如果丁言懷有戒備,不肯吃她提供的食物怎麼辦。沒想到他想都不想地就喝下了加料甜奶。

他的毫無防備,讓她原本壓在心裏的幾絲愧疚又浮了出來。

很快他就會陷入昏睡。等他醒來,他不會記得這兩天發生的事,她也絕不會再讓他有知道真相的機會。

他們的聯係,就到此為止了。

丁言一放下玻璃杯,就看到溫小良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他。

“怎麼了?”他問。

她笑了笑,笑容似乎有些勉強:“我想起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你非要我喝下一杯甜死人的糖水。”

她一說,丁言也想了起來,於是他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那時我以為你低血糖。”

不是低血糖,而是因為生理期。“陸筱良”的身嬌體弱,每次來例假都跟在熱油裏滾一遍一樣。

溫小良微笑著,低下頭去撥弄了會兒手機,然後起身:“我給你拿些曲奇吧,牛奶配曲奇。”

丁言看了桌上的蛋糕盒一眼,溫小良明白他的意思,搖頭:“那個等當當回來再開吧。”

他點頭:“也好。”

她轉身去了廚房,在那裏站了一會兒。

滴進甜奶裏的催眠藥是她自製的,隻要一小滴,就能讓一個成年人睡上一整天。

她在廚房裏數著自己的心跳,心跳越來越急,她情不自禁地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心髒跳到兩百下的時候,她仿佛聽到了塵埃落定的聲音。

她慢慢轉身,一步步地往外走,走進廳內。第一眼,先看到了玻璃幾上空了一半的牛奶杯,再繼續向前,才看到了沙發背後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