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淵望著底下擂台, 身旁師兄問道, “你帶回來的這個是怎麼回事?”
沒等到答案, 又問, “他會玩琴?”
等了一會兒, 耳邊依舊靜悄悄沒有回答, 師兄轉頭, 見兮淵目光不離下麵,煩躁地敲敲兩人間的案幾,“說句話啊。”
兮淵撩了他一眼, “無話可說。”
“……你真是帶回來一個麻煩。師父說得對,你命犯四徒,這才有個征兆就鬧出事, 要收入門中還指不定出什麼事呢。”師兄聽著底下議論紛紛, 望了眼宣布鬥樂開始的裁判,轉頭惡狠狠盯著師弟, “說真的, 你可答應我, 絕不收他為徒!”
兮淵沒輕易許諾, 隻道, “我有分寸。”
裁判走下台。
萬眾矚目中, 一大一小佇立對望。
別鶴盤腿坐下,從儲物戒裏取出古琴置於膝頭,壓迫皮肉的重量與壓力讓他感到踏實, 一瞬間, 他的表情變了。
認真,專注。
拂過梧桐木的紋理,指腹摩挲木料的觸感讓浮躁的心漸漸沉下去,雜念漸消,他抬眸,望向對麵。
小孩表情寥寥,麵上猜不透想法。但從藕節一樣圓潤的三頭身毫無僵硬之態可猜,小孩並無即將鬥法的緊張;那雙漆黑的眸子告訴別鶴,他嘴裏也不可能發出求饒認輸的聲音。
如此,隻能速戰速決把小孩弄下台了……
別鶴垂首,抬手,橫掃七弦。
“鏗——”
“鏗鏗——”
“鏗鏗鏗鏗——”
聲聲驟起,鋒芒畢現,沒有任何循序漸進的前奏,開場便是刺耳的金鳴鐵嘯之聲,貫穿全場……
聲波蕩開……
寒光乍現,似利刃朝對麵劈去……
“琴意!居然是琴意!”旁觀者十分震驚。
“沒想到啊沒想到!這種車輪戰下,別鶴居然還保留實力!”
“都說劍意難練,琴意甚之十倍。盛名底下無虛士,他小小年紀琴意猶如實質,實乃悟性驚人。”
別鶴直接扔出底牌,小孩再厲害畢竟年齡擺在那,約莫剛摸到煉氣的門,哪怕輸掉也是勇氣可嘉、輸得不冤,反觀別鶴更易留下以大欺小的惡名。
這次比拚毫無懸念。
眾人想著,轉頭望向另一邊,小孩沒有掏出任何樂器,小小身子孑然而立,閉上了眼。
第一波音襲向小孩臉側,鬢發剛被風吹起,轉眼又被琴意割斷,碎發擦過臉頰,絲絲飄落。
小孩麵不改色。
不是預想中嚇得連連後退的畫麵,身體紋風不動,釘在地上。
第二批聲波襲來,逼近的錚鳴之聲灌入耳道,小孩耳根微抖,額頭青筋高頻抽搐,顯然不堪承受,腳下偏偏毫不退讓,避也不避。
圍觀者顰眉抿唇,果真見下一瞬,音力覆蓋小孩上半身撞得微微一顫,一抹寒光隱現,盡數劈入小孩胸腔。
“蠢啊!他怎麼不躲!”有人望著小孩霎那蒼白的臉,心生不忍。
第三波曲聲摧殘下,小孩皮下青筋初浮,微露猙獰。
當琴意深入腹部,小孩兩掌可握的細腰彎折,想必是腹內絞痛,卻依然佇立不動,絲毫不躲。
別鶴皺眉望著,這是圖什麼啊?
找虐嗎?
心裏掀起惻隱之心,別鶴眼中越發堅定,掌下曲音更見犀利,聲勢浩蕩,一波波朝小孩蓋去。
“別鶴這未免……”師兄望見小孩孱弱的身子如風中落葉,簌簌抖著,有點看不下去了。
兮淵目光穿過竹簾,望著下麵。
旁人皺眉,他眉如遠山,靜靜舒展;旁人沉下臉,他麵色堪比日月星辰,光彩奪目;旁人一個個麵露不忍與憐惜,他神情仍如雲卷雲舒,仿佛眼下之事極為尋常,並無殘忍冷酷之處。
連望向下麵的目光,都輕若鴻毛,像不經心,像神遊他處,淡淡的,猜不出其間思緒。
隻是若再細看,便能發現他的姿勢已許久不動,這時哪怕偷親一口,他都不會有反應。因此,他隔了半響,才幫關門弟子解釋。
“兮霜太能忍,沒可能認輸,拖得越長遭受傷害越多,落下個遍體鱗傷。別鶴是看出這點,想擺出實力差距震懾、逼退兮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