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舟懸浮空中巡視周邊四個小國, 哪處靈獸稍有異動, 巨蜥蜴便爬上甲板, 嘶吼一聲。
陸寒霜臨風而立, 望著下方, 弟子們糊了滿手血, 被暴躁的野獸追得東躲西藏, 鳥飛猴跳。
蕭衍在旁,望見野獸徘徊不散,時時撩動隔離網後武裝軍人的神經, 問道,“它們為什麼襲擊城鎮?複仇?發情期?救助同類?”
陸寒霜啟唇,吐出十分寡淡無趣的兩個字:
“貪嘴。”
蕭衍愕然, 略一思索, 周圍城鎮關於動物入城偷吃的新聞屢見不鮮,所以, “它們隻是想打劫點食物?”
陸寒霜點頭, “不過是靈智初開, 無法掌控天賦技能, 能力暴走, 元素溢出體外, 有組織有規模,才顯得來勢洶洶。”
“那你怎麼……”
“不用食物打發走它們?”陸寒霜回眸,眸光流轉掃過蕭衍, 弄得人心尖一顫, 才悠然轉開。
“待它們吃飽喝足,便會有些懶洋洋。現下正好,長途奔襲、饑腸轆轆,食物近在眼前卻橫遭阻攔,正是最有凶性的時候。”
陸寒霜竟還怕弟子們被揍得不夠狠,蕭衍難得生出惻隱之心,朝下望去。
弟子們每每試圖結印,都被揍得鼻青臉腫。
不抗揍的暈倒在野獸堆裏,不等遭遇踐踏,巨蜥蜴便不情不願咧嘴放聲威嚇,蕭衍降下飛舟,接人上來喂兩顆補血提神的藥,清醒過來氣都沒喘勻,再次被毫不留情拎著往下扔。
弟子欲哭無淚,腫著一張看不清原形的豬頭臉,想說點什麼,對上陸寒霜回首射來的目光,閉上嘴捂著撲通狂跳的心口又跳下去了。
蕭衍掃視一圈,注意到某處獸群中一個渾身腱子肉的中年男人。
陸寒霜同樣注意到那個身強體壯極為抗揍的弟子。
“這人倒是透徹。”即使有巨蜥蜴的震懾,弟子們麵對豺狼虎豹時仍控製不住恐懼。中年男人一開始便沒有刻意避開猛獸,從他渾身顫栗可知,並非不怕,卻能克製住趨利避害的本能,越過更加“溫和無害”的小動物,直直衝向獸群中一隻渾身冒火的雄獅。
被燒得皮開肉綻,都隻是在地上翻滾幾圈,越挫越勇。
蕭衍對他還有印象,畢竟是他用幹活清單坑的第一個人。“以前是一個網絡男主播,借著直播幹苦力的名頭出賣男色,算比較有頭腦。還以為這種善於走捷徑的人,肯定吃不了上山修行的苦,沒想到能一呆好幾年,隻可惜,沒有什麼修煉天賦。”
“姓名?”
“王三槍。”
王三槍忍著痛,咬牙爬起來,渾身皮膚已經焦黑,他能聞到自己烤肉香,作嘔感湧上喉嚨,被他囫圇吞下。
狠狠閉上眼,回憶昨夜睡前一遍遍默記的血印。
當他再次睜開眼,眸中厲光可比對麵的野獸,幽深的,藏著深深的執拗。
王三槍,名字取自他“命硬”的父親,槍決時給了三下才肯咽氣。他母親是個受害者,若不是打胎有危險,他大概會被弄死在娘胎。生於塵埃,多虧周遭的冷嘲熱諷,讓他比常人活得更現實更功利。當他為用小聰明榨取金錢而感到厭倦時,一個神奇事物打開了一扇窗戶:
修仙。
這大概是他人生中最不現實的決定。
為了這個夢,他遠離社會浮華,脫離所有捷徑,從青年堅持到中年,一事無成,暴露出他骨子裏的無能。他已經沒有時間再耽誤下去,一旦失敗,被趕下山,難道要繼續過著那種在塵埃裏打滾,因投機取巧而沾沾自喜的生活?
不!
他不想活成他父親那種可悲的模樣,一個混跡汙流裏的渣滓,生時浪費空氣,死時浪費土地。他希望他的一生,能做一個有益於他人,造福於社會的人,而不是一個庸庸碌碌的俗人,死得悄無聲息。
未來榮譽軍的一號人物,暗下決心。
王三槍甩掉手背早已不成型的血,抿起蒼白唇瓣,用顫抖的指尖,戳破紮成篩子的手背,擠了擠,才讓血液順暢流出。
繪製諳熟於心的血印,衝向金獅。
金獅甩著滿身長毛,躍動時仿佛一團烈火燃燒,當他憤怒時,滿身金毛會化成一簇簇火苗,燒向屢屢惹毛他的中年男人。
每每恨不得想張開血盆大口,吞下男人的頭,一了百了,遠處便傳來暗含警告的陰沉嘶吼,震得他四腳僵硬,不敢逾越。
偏偏中年男人是個打不死的小強,敵攻我躲,敵退我進,金獅智商日日增長,被巨蜥蜴壓製著,進退不得,腹內空空,見青年隻挨揍不攻擊,被纏得沒辦法,揍著揍著揍順手了,對比下兩方懸殊的戰力,勉為其難讓青年觸到它額頭。
血印結契的瞬間,襲擊大腦的痛感讓金獅後悔了一瞬,望著近在眼前的男人不肯罷休的眼神,又撇撇長須,算了,就當發發善心收個小弟,多個進貢食物的兩腳獸。
“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