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六章-3(1 / 2)

華連智趕緊點了點頭,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耳朵上。

高克平低沉著嗓音,一字一字地說:“華連誠營長在南京保衛戰中殉國了!”接著把華連誠犧牲的經過簡要說了。

華連智愣住了,過了半晌才走到**邊,緩緩地坐在石頭上,眼望著遠方,一動不動。

高克平也很難過,將那個俘虜兵狠狠摜到地上,走到華連智身後,說:“我的父母、弟弟和姐姐,也都是死在了鬼子手裏……”本想勸慰幾句,但他的話停住了,他看到華連智埋下頭,肩頭聳動,聽到了輕微的飲泣聲。

片刻之後,華連智回過頭來,拭了拭眼淚,但眼眶還是紅的,他站起來緊緊握住高克平的手:“感謝你把我大哥安葬了!謝謝你……”剛說這句話,眼淚又在眼眶中打轉了,他趕緊拭去淚水,問:“請教尊姓大名?你能把情況跟我說詳細一點嗎?”

於是高克平便把事情的前後細說了一遍,把華連誠入葬的詳細地址告訴了他,抗戰勝利後好將華連誠重新安葬。他心情很沉痛,南京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光複,他們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誰也不知道。

華連智默默地聽著,等他講完後問:“我大哥留下過什麼遺言和遺物嗎?”

高克平黯然搖頭,忽然想起一事,從背囊裏拿出那個日本望遠鏡:“這是華營長從鬼子手裏繳獲的,在南京光華門受傷後交給了我。”

華連智沒有伸手去接:“還是你留著吧,這個你用得著。”說完,他又坐回到石頭上,從懷裏掏出一張照片,默默地看著,不再說話。

高克平從背後瞄了一眼,見是一張他們四兄弟的合影照片,他曾在戰鬥間隙時見過華連誠也在看同樣的照片。

一個士兵問:“排長,那個小鬼子咋辦?”

高克平走過去,叉著腰問周圍的士兵:“誰沒殺過鬼子?舉手!”幾個士兵舉起了手。高克平又問這幾個舉手的士兵:“宰過豬的有嗎……殺過雞的總有吧?”見有人點頭,便踢了那俘虜兵一腳,說:“這個鬼子給你們練手,跟宰豬宰雞差不多。”

片刻,小山包後傳來一聲清脆的槍聲。

隻聽高克平罵了起來:“浪費子彈幹啥呀?你家的豬是這麼宰的嗎?”

槍聲使華連智從悲痛中**過來,他把照片放回口袋裏,站了起來,跟封少校商量了一下,重新組織隊伍,將重傷員和犧牲者的遺體安置在剩餘的幾輛可以開動的汽車上,其餘人的跟隨汽車徒步趕**。

高克平主動要求帶弟兄們護送他們一程,剛才這一幕實在是驚心動魄,任誰也不敢大意。

一**上華連智情緒低落,很少說話,顯得心事重重,除了兄長、同誌犧牲,還有最近的戰局、尤其是眼下一**上撤退大軍的混亂不堪讓他愁眉深深鎖,他們越接近徐州,**上的軍隊就越多,這種混亂也越加明顯。

淞滬會戰打響時,華連智對抗戰的信念是堅定的,熱情高漲,為支持抗戰不遺餘力地奔走忙碌,以為一旦全國發動起來抗戰則勝利指日可待;上海失陷後,這種熱情的火焰被潑上了一盆涼水,但信心的火苗還在燃燒;台兒莊大捷後,和許許多多的人一樣,他對勝利的渴望一下子就又被撥到了最高點,“隻要再接連打四到五個這樣的戰役,全國的形勢就會完全不同!”他曾這樣激勵過自己和別人,可是類似的大捷沒有重演。現在,他不得不再度承受對勝利信念的打擊。而且,這次失利的體驗與以前不同,在淞滬會戰中,他基本上還是軍事上的旁觀者,因此與身為軍人的兄長在很多方麵的看法不一致;當他來到第五戰區後,特別是在台兒莊前線與官兵們吃住一起,很大程度上已經成為了軍隊的一分子,對軍事的了解也逐漸增多,漸漸地,原有的一些看法發生了潛移默化的改變。尤其是乍聞到大哥犧牲的噩耗,使他在悲痛之餘,忽然發覺大哥原來的一些看法確實有道理,也明白了為何大哥眉間總有一層隱憂之色。“中國何日才能取得抗戰的勝利?”這個一直盤旋在腦海裏疑問變得越來越沉重。

本來第五戰區長官部的撤退命令是有計劃、有安排的,但是一些擔負掩護阻擊任務的部隊沒有盡職盡責,致使日軍在許多地段進展迅速,對徐州的包圈越縮越小,隴海、津浦東南西北四麵鐵**線已被切斷。第五戰區幾十萬大軍都擁擠在徐州至宿縣公**的狹長地帶,沒有統一指揮,各自奪**南逃。日本飛機在這一帶整天投彈轟炸,加上幾十萬隨之逃難的老百姓,整個地區已陷於大混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