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星期,她都要跟肯尼科特去鄉下至少兩次,或是在落日映照的湖麵上打鴨子,或是探望病人,病人們都把她看成鄉紳夫人一般,並且還為她給他們送去了玩具和雜誌深表謝意。晚上,她經常和丈夫去看電影,還會熱情地向其他夫婦問好;如果天氣還不是太冷,他們就會坐在門廊,同乘汽車路過門口的鄉親們,或者正在清掃落葉的隔壁鄰居高聲說話。夕陽西下,空中的塵埃被照成了金黃色;大街上滿是焚燒落葉的香味。

但是她模糊地知道,自己需要一個知心朋友,傾訴內心所想。

有一天下午,卡羅爾正在很不耐煩地做著針線活兒,盼望著有人能打電話過來,這時,比阿來通報維達·舍溫小姐來訪。

維達·舍溫小姐兩隻碧藍的眼睛炯炯有神,但如果細看,就會發現她的臉上已經有了一些細細的皺紋,雖然沒有年輕時的光彩照人,但麵色也不發黃;你會看到她的胸部也是平平的,手指因為要經常拿針,拿粉筆,拿鋼筆,已經變粗了;她的襯衫和平紋布裙子非常普通;她的帽子戴得也很往後,露出光禿禿的額頭。但是很少有人會看得這麼仔細。你就不用這麼操心了!她行動敏捷,卡羅爾根本就看不清楚。她就像一隻花栗鼠一樣活力四射。她的手指如同鳥兒拍動的翅膀;她同情的話語如同噴湧的泉水;她總是坐在椅子的邊緣,急於靠近和她說話的人,想把她的熱情和樂觀全都傳遞給別人。

她一衝進屋裏就開始傾訴:“一直也沒來看望你,千萬不要覺得我們這些做老師的怠慢了你,隻是覺得,應該給你一段時間安頓下來,不想來打擾你。我就是維達·舍溫,現在中學裏交法語、英語還有其他幾門課程。”

“我一直希望能認識幾位老師。你知道,我以前是個圖書管理員——”

“哦,你就不用告訴我了。你的情況我全都了解。我知道的可多了——村裏的人對這些八卦最感興趣了。我們這裏簡直太需要你啦。我們這裏是一個可愛的忠誠的市鎮(忠誠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東西啊!),但是還是一塊未經雕琢的鑽石,我們需要你來為我們打磨它,這是我們都做不到的——”她一口氣說完這些話,不得不停下來呼吸一下,然後用一個微笑結束了她的恭維。

“要是我能夠幫助你——如果我偷偷告訴你我認為格菲爾草原鎮稍微有點兒不好看,那我是不是就犯了一種不可饒恕的罪過呢?”

“這裏就是很醜!真是難看死了!不過在這個鎮上,你也就隻能對我一個人說。(或許還可以跟蓋伊·波洛克律師說——你見過他嗎?——哦,你一定要見見他!——他真是一個好人——聰明,有文化,而且溫文爾雅。)但是對於這裏的醜陋,我並不是很在意。將來一定會改變的。是這裏居民的精神讓我看到了希望。這種精神是健全的、有益的,同時又是膽怯的。就是需要像你這樣充滿活力的人物來喚醒它。以後我會逼著你去做的!”

“那真是太好了。那我要做些什麼呢?我一直在想我們能不能請一位優秀的建築師來我們這裏做一次演講呢。”

“那固然很好,但是你不覺得先利用現有的機構來操作,會更好嗎?或許這樣做,你會覺得見效太慢,我一直在思考——我們要是能請你到主日學校去教書,那就好了。”

卡羅爾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感覺自己好像是在很親熱地跟一個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鞠躬一樣。“哦,是的,不過我恐怕不能勝任這種工作。我的宗教觀念是很模糊的。”

“我知道,我也和你一樣。我才不關心那些教條規矩。不過我堅信上帝是天父,人們都是兄弟,耶穌是領袖。你肯定也是這麼想的吧。”

卡羅爾露出令人尊敬的神色,這時才想起來應該讓客人用些茶點了。

“在主日學校,你隻管教就行了。這完全是看個人的影響力。我們這裏還有圖書館董事會。在這方麵,你可是很擅長的。當然,我們還有一個婦女學習俱樂部——撒納托普西斯俱樂部。”

“她們都做些什麼呢?還是僅僅讀些從百科全書上胡拚亂湊的論文報告呢?”

舍溫小姐聳聳肩。“或許就是那樣吧。但是她們的態度是非常認真的。你要是有些新的興趣,她們一定會積極響應的。撒納托普西斯俱樂部的確做了不少有益於社會的事情——她們督促城鎮居民種了許許多多的樹,她們還建了一個農婦休息室。而且,她們對培養高雅情操和文化教養都很有興趣。所以——事實上,她們這個團體是獨一無二的。”

卡羅爾聽後感到些許失望——沒有一件是實實在在有助於鄉鎮建設的。她禮貌地回答道:“我會仔細考慮一下的。我必須首先到各處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