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邵敏再次打開通訊器。
紅玉一聽到她的聲音,就委屈的低聲道:“師姐,我錯了。”
邵敏揉著太陽穴“嗯”了一聲,道:“錢大進怎麼吩咐你的?”
“他說讓我告訴程友廉……”
“那你還在這兒跟我閑聊?”
“蔡姝剛去了……”
邵敏又應了一聲,半晌,那邊紅玉沮喪低沉的說:“師姐,我喜歡程友廉。就算回不去,我也想要救他……”
邵敏頓了頓,又“嗯”了一聲,道:“我明白……”
——所有時空旅行中,鏡麵時空之間的穿越是最穩定安全的。但是鏡麵時空並不是絕對的,說不定哪天哪一方出了什麼變數,雙方的曆史軌跡就分道揚鑣了。如果兩個時空的不對稱誤差在可控範圍內,勉強也還能再開通航道。但若誤差超出某個範圍仍要強行穿越,那麼可靠性與安全性上就徹底沒有保障了。
曆史的慣性很大,她們救一兩個人甚至殺一兩個人,通常都撼不動它的方向。
但是帖木兒這個人幾乎決定了未來中原與希提之間的關係,他的未來關係到千千萬萬條性命。這個變動可就不是小打小鬧了。她們很可能因此回不去了。
何況,由貴性情平和親善,很懂得變通,和希提那個一味好鬥的右相截然不同。若不是他掌權,西疆戰事最起碼還要持續二十年。誰能保證除去他就一定是對這個時代好?
邵敏不說話,紅玉聲音裏已經帶著哭腔,怨恨道:“你才不明白……反正你的小正太怎麼樣都能逢凶化吉。”
邵敏愣了一下,忽然不知該怎麼解釋。
這一次是紅玉掐斷了通訊。
由貴來中原,雖交遊對象多是權貴重臣,但本朝尚文,他這種粗豪的性子在文苑清流主導的朝中並不討喜。何況他也沒有當間諜的意思,並不曾刻意打聽過什麼機密,因此倒也不曾被他套些走什麼。
信上那行希提文禮部給譯了出來,意為“有所隱瞞,深感愧疚。希提左相之子敘倫·帖木兒敬拜”
元清看了又掀了一次桌子——有這麼道歉的嗎!看都看不懂,半分誠意也無!
元清滿腦子火氣,程友廉恰在這個時候來稟,由貴是假的。
元清哭笑不得,直接將信丟給他。
程友廉讀過之後,麵無表情道:“如此看來,消息基本屬實……陛下,希提左相帖木兒病重。縱使敘倫及時趕回,隻怕帖木兒一支勢力也要削弱。希提右相人稱瘋狗,他若掌權,隻怕邊疆戰事又要開啟……”
元清道:“邊疆之事不是一直由你協理嗎?能打退他一回還怕打不贏第二回?”
程友廉道:“上次他親自出征,若能活捉了或者殺了他,自然一勞永逸。可惜讓他逃了。他原本就深諳用兵之道,又吃一塹長一智,隻怕不好對付。希提騎兵勝在來去自如,他若以長擊短,隻怕我軍勞而無功。何況北方鐵赫也蠢蠢欲動,雙線作戰,對我不利。”
元清略有些倦怠道:“那你說怎麼辦?”
程友廉握了握拳,漆黑的眼睛裏閃著些無辜的狡黠,誘導道:“陛下何不與敘倫再敘兄弟之誼?”
元清忍不住第三次掀了桌子,“朕被愚弄了反要去拉攏他,門都沒有!”
話雖如此說,但是當兩個月後,帖木兒的使節持國信而來,謀求結好之道時,元清還是好生接待了他,並另派了使節前往斡旋。
他這邊兄弟歸好,邵敏那邊卻姐妹生隙。
得知帖木兒脫逃後,紅玉對邵敏的怨念就再無法排解了。
邵敏幾次屈身俯就,想跟紅玉好好說個話,但是紅玉不是躲著她就是沉默不語。邵敏原本就沒幾次機會和她們聯絡,紅玉又是這個模樣,她不由就漸漸焦躁起來。
——若邵敏不愛元清,紅玉這麼說她自然不會放在心上。但她愛上了元清,卻不許紅玉愛程友廉,縱有千般無關私心的理由,也仍舊覺得對不起她。
紅玉與彩珠對她而言與別人都不同。想到紅玉心中怨她,邵敏就難過得食不甘寢不寧。更糟糕的是,她每與元清好一分,對紅玉的愧疚便更深一分。她身上漸漸好了,心裏卻落落寡歡起來。
元清把她捧在心尖上,如何感覺不出她心不在焉?隻以為她又動了什麼心思,便越發忐忑不安的對她好。
邵敏隻覺得兩麵辜負。終於意識到不能再這樣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