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思裏希太太:(登場。大約三十歲,懷孕。由於愁苦和焦慮的等待,麵容憔悴)大家晚安!
包媽媽:好啊!海恩裏希太太,有什麼事嗎?
海恩裏希太太:(跛行)我剛剛踩到片玻璃。
貝塔:到這邊來坐下,讓我看看能不能把它弄出來。
(海恩裏希太太坐下;貝塔跪在她麵前,忙著處理她的腳)
包媽媽:你家裏都好吧,海恩裏希太太?
海思裏希太太:(因絕望而情緒激動)我再也撐不下去了。(拚命想忍住眼淚,可是沒有用。默默地流淚)
包媽媽:海恩裏希太太,對於像我們這樣的人,老天爺如果好心可憐我們,就讓我們早點走。
海恩裏希太太:(沒法再自我控製,流淚並且哭出聲來)我那些可憐的孩子全在挨餓!
(她麵啜泣,麵抱怨)我不曉得要怎麼辦。每天拚命工作,做到筋疲力盡,做到死,我覺得自己更像死人,不像活人,還是點用都沒有。九張嘴巴要喂,可是沒有足夠的食物喂他們。我到哪裏去找食物,你們說?昨天晚上我弄到小塊麵包——連喂最小的兩個都不夠。我要把麵包給哪個,你們說?大家起哭喊:媽媽,給我,媽媽,給我……哦,哦!這還是我撐得動的時候,到我不能不躺到床上去的那天,怎麼辦?本來還有幾個馬鈴薯也被水衝走了,我們已經沒有食物了。
貝塔:(把玻璃屑弄幹淨,清洗傷口)拿塊布來包包。(對艾瑪說)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塊布。
包媽媽:我們也不比你好,海恩裏希太太。
海思裏希太太:至少你還有兩個女兒,還有個丈夫能為你工作,可是我呢—他上星期又跌倒了,又要休息,我嚇得要死——我不知道要怎麼辦。每回他發作次,至少要在床上躺星期。
包媽媽:我那口子也好不了多少。他隨時都會垮下來,他胸口和背都有毛病。家裏現在也個銅板都沒有,要是他今天不帶點錢回來,我也不曉得我們要怎麼辦。
艾瑪:真的就是這樣,海恩裏希太太。我們已經到了這種地步,爸爸不得不把小阿米帶去……我們隻有殺了它才能弄到點肉來填肚子。
海思裏希太太:你們連點點麵粉都沒剩嗎?
包媽媽:真的點都沒有了,海恩裏希太太,家裏連把鹽都沒啦!
海恩裏希太太:好吧!我不曉得要怎麼辦。(站起來,沉思)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麼辦!(因憤怒和痛苦而哭出聲來)隻要能弄到喂豬吃的東西,我也滿意!——我就是不能再空著手回家啊!我不能回去,老天爺原諒,我實在沒有路可走了。(她用左足足跟著地,很快地跛行出去)
包媽媽:(在她身後叫,警告她)海恩裏希太太,你可別去做傻事嗬!
貝塔:她不會傷害自己的。你別擔心。
艾瑪:她總是做出這個樣子。(她坐到織布機前,織了幾秒鍾)
(奧古斯特拿著根蠟燭進來,用燭光替他父親——老包麥特照路,老包麥特抱著捆紗進來。)
包媽媽:天啊!老頭子,你究竟搞什麼鬼去了這麼久?
老包麥特:你不要上來就這麼凶巴巴地對我吼,先讓我喘口氣。你最好先看看是誰跟我起來。
奠內茲·傑格:(登場。彎身從門口走進。他是個身材勾稱、中等高度、雙頰紅潤的軍人。頭上時髦地斜戴著頂輕騎兵的帽子,衣著、皮鞋的質地都很好,穿了件幹淨的無領襯衫。站得筆直,行了個軍禮,熱誠地打招呼)晚安!包麥特伯母!
包媽媽:唉呀!唉呀!你瞧,你又回來啦?沒有忘了我們?來,坐呀!到這邊來,坐下。
艾瑪:(用裙子擦幹淨張木凳,推到傑格這邊)你好,莫內茲!你是回來再看看窮人怎麼活去的嗎?
傑格:嘿,艾瑪!我真不敢相信,說什麼你居然有了個小男孩,他很快就會長大可以去當兵了。你怎麼會有他的?
貝塔:(拿了她父親帶回的點點食物,把肉放到鍋裏,把鍋放到爐子上,奧古斯特在爐子裏生火)你認得韋弗芬格吧?不認得嗎?
包媽媽:他以前和我們樣住在這個茅屋裏,他本來要和她結婚的,可是,他的肺幾乎完全爛了。我不斷警告艾瑪,她哪裏肯聽?後來,他死啦,走啦,無聲無息被忘啦。看她怎麼養這個孩子。算了,莫內茲,你說給我們聽聽,你的情形怎麼樣?老包麥特:你少說幾句吧,老伴。你難道看不出來他吃得好?我們大家都會被他笑;他穿的衣裳簡像王子樣,還有個銀懷表,最最了不起的,他還有百塊銀幣的現款哪!
傑格:(兩腿分開站立,得意洋洋,臉上露出自負的微笑)我沒得抱怨,在軍隊裏麵我過得不錯。
老包麥特:他過騎兵隊長的傳令兵。隻要聽聽他說話——他說話簡直和上等人樣了。
傑格:我已經習慣這種優雅的談吐,我也沒法子。
包媽媽:哦,哦,真的,我從來沒有想到,像你這樣什麼都不行的小夥子,居然能賺這麼多錢。不過,你倒也不是真的什麼都不行,雖然解不開排兩個的線軸,偏偏常常跑出,設籠子、放網子,抓鷦鷯和知更鳥。你寧可幹那些閑活兒,對不對,我說得沒錯吧?
傑格:沒錯,包麥特伯母。我不隻抓知更鳥,還捉燕子呢!
艾瑪:不我們對你說過多少次:燕子有毒!
傑格:反正對我都樣。現在談談你們大家過得如何,包麥特伯母?
包媽媽:哦,慈的老天爺!這四年來可真是苦啊。我染上好可怕的疼痛,隻要看看我的手指頭,真的搞不懂是風濕還是什麼,真是慘哪!幾乎連塊肌肉都不能動,沒有人曉得我必須忍受怎麼樣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