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風雲變(三)(1 / 2)

皇後,這個名分對宮中所有的女人,都具有這樣大的吸引力。想來當初她們一起入宮的幾個人,無一不是帶著家族的這一期盼而來的。誰都想做太子妃,誰都想要那個皇後的位子。

當初不止是齊良娣篤定自己會是太子妃,她也這樣想過。這條路看似這樣繁花似錦,卻這樣荊棘密布,以致於齊良娣早早便香消玉殞在這噬人的大江宮中。

不是不想,隻不過她不如齊良娣的心思罷細密了。不過,幸好她沒有,要不也早隨齊良娣一起共赴黃泉了。

她這樣想著,突地又心中不安起來。燕含薇,這個一直在宮中默不作聲的女子,卻這樣榮寵優渥,難道,隻僅僅是因為她是太後的侄孫女?還是她有著她不能抗衡的心機與智謀?

於承徽見她神思古怪,輕咳了一聲:“良娣生來貴胄,又此般美貌,必定能得殿下的寵愛,此番——”她的語氣一頓,雙眼直勾勾看她,“就要看良娣的了。”

她突然有些遲疑:“我取燕含薇而代之,這……”

“看來良娣真是個寬宏大量之人,”於承徽雙眼一埋,收了收臂間的披帛,起身作勢朝外走去,“人各有誌,良娣不想也罷。不過當初良娣可真是白受了那些委屈,任人給關到北苑去受辱。”

北苑。

她心頭猛然一顫,恨意立馬油生出來。燕含薇當初不過仗著自己是太子妃,對她疾言厲色,幾句話不對,便給送進了北苑思過。

北苑,她何曾去過那樣的地方?這樣的仇不報,果真是太便宜燕含薇了。況且,是為了大江朝皇後的位子。

大江宮裏短時間逝去了兩位皇權掌控者,和一位極有可能是未來太子的孩子。新皇定在年後即位,權位更換,使得整個朝廷與後宮都處在一種小心翼翼而又蠢蠢欲動之中。

唯獨鳳飛殿一如往日的寧靜。

燕含薇這次在榻上臥了有半月餘,能勉強起身的時候已經是年關了。因為國喪,新年的氣味也大為清減,整個大江宮都顯得冷冷清清。

臘月二十六,離新年隻有四天。太後與皇帝一起下葬皇陵,那個夭折的孩子也一起隨葬。燕含薇早早起了身,獨自坐在鏡前,卻未加裝扮。蒼白的臉上一雙大眼凹陷,從前如瀑的烏發也因虛弱而變得枯黃。夏兒遲疑著問她:“娘娘,可要去安樂祠堂……”

安樂宮是皇家靈堂暫設之地,正宮隻有皇帝後妃方有資格安放,祠堂裏則是品街略低的梓宮安放地。皇帝與太後梓宮放在正宮,而那個夭折的孩子因有郡王的品銜,得以放在了安樂祠堂。

她身體一直虛弱,能起身起便隻去過一次安樂宮,夏兒以為她會去祠堂,看一眼那個她未見過的孩子。可直到今日要入皇陵,都未曾聽她提一次。

夏兒想,她是不忍心去看。她流產醒來,夏兒幾乎日夜守在她身邊,唯恐她受不得這樣接二連三的打擊,可是她一直很安靜,連眼淚都沒有落一滴下來。她這樣異常的,安靜的一點點好起來,夏兒隻覺得愈加害怕。索性她還能如常與她們說幾句話,讓夏兒知道,她還有意識的存在。

“不了。”她輕緩地答道,鏡中一雙眸子清寒如水,突地轉臉看夏兒,“那個肚兜呢?”

夏兒一愣,略略遲疑道:“在呢……”

“拿來我給它做好。”

紅色肚兜上一簇瓊花開得花白勝雪,夏兒小心翼翼拿了來,她接過去:“隻差一點就做好了。”說著拿起針又開始繡起來。

夏兒不敢說話,隻站在一旁靜靜看著。窗外風呼呼地刮過,大約是將什麼東西吹了起來,落在窗棱子上,發出一陣細細的篤篤聲。她收起最後一針,將肚兜看了看,又細細折好,遞給夏兒:“給皇上送去。”

夏兒嚇的撲通一聲跪下:“娘娘,這可是給先皇太子準備的,奴婢萬死不敢奉給皇上!”

“皇太子?”她冷笑,“他能算得什麼皇太子?”

夏兒心中慌亂:“不如……將這個送到安樂祠堂去,就隨……一起下皇陵吧?”

她不語,伸手從夏兒手中拿回去,站起身走到屋中取暖的銅爐旁。不待夏兒驚呼,手一揮,將那繡好的肚兜穩穩拋進了炭火中。

炭火突地往上晃了一晃,轉眼間便給吞噬成灰燼。夏兒幾乎要落下淚來:“娘娘……”她低下頭,“娘娘放下也好。總歸生死離別,總要過去的。”

炭火漸漸又恢複到從前的樣子,她默然盯著那鎏金銅爐。想著,大約一切,真的已經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