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冊封大典如期舉行,浩大而隆重,一如她從前在宮中經曆過的每一次晉封與榮寵。這樣的情景像是一個又一個重複的畫麵,令她打不起一點精神。
禮官在天壇上唱出連綿悠長的賀調,她明黃色的朝服掠過每一節階梯,像是在走一段坎坷不堪的路。他朝她伸出一隻手來,神色莊嚴卻又淡漠地將她攙到自己跟前。眼前是滿朝山呼萬歲千歲的朝臣,他們是這個大江朝權位頂峰的兩個人,她眼角掃過他龍袍的一角,隻覺得恍恍惚惚,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鳳棲宮修葺的沒有從前宮殿的金碧輝煌。曆代皇後崇尚節儉,首先在自己的宮殿上便以身作則。她的手輕輕撫過院牆上的青磚,難得沒有人前端莊溫婉的模樣,轉頭俏皮一笑:“真是清幽雅致!”
他微微低了偷頭看她,嘴角有一絲的溫軟:“薇兒喜歡就好。”
“那皇上喜歡嗎?”她認真地問他。
“喜歡。”
“皇上喜歡就好。”她自顧朝前走去,他忍不住跟上去,“為什麼這樣問?”
她轉頭瞧了他一眼,鳳釵下的步搖灑落在眉間,閃耀著一縷縷明亮的色彩,她狡黠一笑,“皇上會去不喜歡的地方麼?”
他瞬間反應過來,伸手要將她拉住,她已經小步跑出一截出去,銀珠紅的宮裝上點綴了細密的芙蓉色珠子,一路沙沙作響。他邁步隨後追過去,一把攬過她的腰肢,四目相對,有股久違的迷離湧上來。他笑著低下頭去,“朕會常來的。”
綠樹成蔭,搖曳在幽深宮院中,像是尋常人家的陌陌春意。
仿佛果真,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時候。
大江宮的後宮裏一時極為震驚。千側妃封了千貴妃,周良娣封麗妃,付良媛晉惠妃,於承徽晉美人。原本看似受寵的妃嬪一下子又恢複到從前受製於皇後的狀態。
麗妃隨手一揮,將滿桌子的賞賜揮的老遠:“本宮不需要她的這些賞賜,都扔出去!”
於美人還在低頭理著自己臂間的翠綠雲紗披帛,神色悠然:“麗妃娘娘這般動怒,小心弄壞了自己好不容易留的指甲。”
她下意識朝自己手上看了看,還是水蔥似的細長指甲,隻是恐怕再也沒有人握著細細欣賞了。她心下幾乎怒的發狂:“為什麼她還能做皇後,她憑什麼一夜間又複得皇上的寵愛?!”
“麗妃的性子該收斂收斂了。”惠妃一旁插話道,神色嚴肅地像是訓斥一般,“麗妃認為這樣能解決問題嗎?”
她氣結:“你……”
於美人冷冷一笑:“現在隻剩下我們三個了,麗妃覺得下一個會是誰?”
麗妃張口結舌,一張臉霎時變得慘白,“你說什麼?”她五指不自覺地握成一個拳頭,豁然垂在桌麵上,“她還想怎樣?!”
“這宮中的女人一個個沒了,不都是拜皇後所賜麼?”於美人陰狠地道:“麗妃以為接下來你我皆可安枕無憂,安穩坐牢這後妃的位置?”
“沒有安昌郡的兵力,皇上不會這樣安穩的走到今天,既鎮住了赫巔的威脅,又讓內臣毫無異議地輔佐他。而她什麼也沒有做,卻仍舊是大江的皇後,皇上依舊給她至高無上的榮寵,為什麼?”
“這次沒有將她的皇後名分廢黜,倒真是令人意外。”惠妃若有所思道,“按理說皇上早應該將她除掉,怎會還讓她複寵?難道……”
她轉臉去看於美人,卻見於美人低垂的頭微微點了一點,“惠妃說的沒錯。”她抬眼迎上惠妃的眼神,相視一笑。
麗妃帶著探究的神情看著她們臉上浮現出來的會意笑容,忍不住問道:“怎麼沒錯了——方才於美人說我們三人,那千貴妃呢?難道她們是一夥的?”她吃驚地猜測著,滿臉憤惱。
惠妃與於美人麵麵相覷,惠妃不耐地扶了扶鬢間一支梅花形金釵:“因為千貴妃對皇上同樣具有利用價值!”
清晨的春風和煦,拂在人臉上,軟綿綿的像是小孩子的手。細細聞來還有草木泥土的芳香。他雙手枕頭,愜意地躺在帳內,“這樣的時候叫朕去上朝,真是大為掃興!”
尤從遠遠跪在鮫紗帳外,隔著重重雲幔綰紗,誠惶誠恐:“奴才該死……可是皇上,現在卯時都已經過了……”
她忍不住靠在他耳邊悄聲:“皇上,該上朝了……”他突地探頭將她嘴堵住,徒留一股馨香縈繞口中。她下意識朝一旁躲去,卻奈何他已經伸手將她牢牢圈在懷中。“不上朝,不許跑。”他低語,轉頭朝外麵不耐吩咐道:“知道了,先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