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你在京城舞弄風雲多年,怎麼就救不了自己呢?”一個聲音平白無故在她的頭頂上響起,熟悉而又陌生。
她看到前麵的地上是一雙素淨的布鞋,再往上,是玄色袍子,她記得京城的無色庵裏的姑子們就穿這樣的道袍。再往上,她看到那張熟悉的臉。
“五姐?!”她很是吃驚,“你來做什麼?是來看我的笑話的麼?”盡管聲音沙啞,還是略顯高亢,這是多年來她與五姐聶思琴互掐時慣用的語調。
“悔了麼?”聶思琴淡淡道,苦澀的笑容裏透著悲涼,“你極力扶持的三姐,怎麼沒有替你把情求下來麼?還有,你一向視作母親的二伯母,怎麼也不來送送你?”
她怔住。
是啊,這一生中,她視作親人般,竭盡全力幫助的人,包括三姐,包括二伯母,還有二房的那些人,居然在她臨死前,一個都沒有來給她送行!
這是不是有點詭異?
“難道你真的還不明白?”聶思琴再次淡淡道,“以你的能耐,不至於死在這裏。”
她隱約明白了。
如果三姐,還有二伯母她們是真心對她好的,不至於在她被抓的那一刻還蒙在鼓裏,至少會向她示警。以她的能耐,即便是假死遁匿,也是可以逃出生天的,不至於被人押到了這刑場上,真真辱沒了她師父徐穀子的名望,同時也辱沒了自己的名聲。
“你那般恨我,為什麼要來送我?”她緩聲道,既然求生無望,她反而鎮定下來,至少,在臨死前,她終於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不至於等死了以後還是一個糊塗鬼。
她自作聰明的一生,到頭來竟是一個笑話。她恨自己瞎了眼睛,所信非人,掉進一個為他人作嫁衣裳的陰謀裏!
在這場陰謀裏,傷得最深的,就是麵前這個人。她使了手段,讓麵前這個人,失去了她最心愛的人,讓太子妃這個桂冠,戴在了三姐的頭上。而這個人,竟然在自己臨死前,還替自己送行!
她覺得很是諷刺!
聶思琴依舊淡淡道:“恨你,我當然恨你。但是我更恨我自己,怎麼就沒有辦法去阻止你,怎麼就沒有盡到一個長姐的責任,去愛護你,保護你?以至讓你淪落到這樣的境地,我有違娘的托付,無顏去見嫡母,你此行路上一定寂寞,我已在不遠處的那株歪脖子樹上掛上三尺白綾,待我替你收了屍,我會自行了斷,陪你一起走。”
她苦笑:“你這是何苦?”
就在這時,監刑處傳來三聲鼓響,接著有人高聲道:“午時三刻已到,閑人避讓,行刑!”
鄶子手高高舉起刑刀,寬大厚重的刀刃在正午還算耀眼的陽光中閃著森森寒光。手起刀落,一杯鮮血濺到了旁邊的刑柱上。
人群噓唏著散去,一陣秋風刮過,濃重的血腥味中,透著一股沉重的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