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2)

葉右頭上的布條是聞人恒親自纏的, 非常仔細, 隻將眼鼻口露出, 其餘遮得嚴嚴實實, 乍然一望, 像是脖子上頂著一個雪白的燈籠, 因此剛一進門便吸引了大堂裏全部的目光。

這種被多人注視的場麵令葉右隱隱有一種熟悉感, 不僅沒有不自在,還相當的泰然自若,淡定地看著他家師兄。

掌櫃離他們最近, 清楚地聽見這“燈籠”放話說晚上要把旁邊那位豐神如玉、比他高半頭的公子給睡了,覺得無論畫麵還是傷殘人士的意誌都十分地感人,默默別過頭, 不忍細想。

“掌櫃, ”聞人恒溫潤的聲音沒有半點改變,重複了進門之後的話, “給我們來一間上房。”

“……好。”掌櫃腦中的念頭精彩紛呈, 麵上答應一聲, 拿出鑰匙示意小二引著他們上樓, 等人走遠了才唏噓地收回視線。

樓梯的木板呈暗黑色, 踩上去, 發出一聲又一聲悶響。聞人恒走在前麵,看著台階邊緣的一層金漆,勾了勾嘴角。

這是想惡心我?

不隻, 應該還有試探, 他是想趁機看看我會有什麼反應,他在懷疑什麼?

聞人恒的思緒快速圍著大腦轉悠了一圈,緩步邁進客房,打量一下裏麵的布置,覺得還算滿意,便吩咐小二弄點飯菜上來,接著拿出了方巾和百草露。

葉右了然,痛快地解開衣帶,等著他拆布條。

聞人恒在他身邊坐好,態度如常地為他抹藥,察覺他一直瞅著自己,終於看了他一眼:“晚上你睡裏麵,我睡外麵。”

葉右笑了一聲:“我方才說的那些,師兄可別當作沒聽見。”

聞人恒目中閃過少許複雜的神色,繼而被他壓下去,心平氣和問:“你說喜歡男人,是真的?”

葉右道:“自然。”

聞人恒不上那個當,問道:“自然是,還是自然不是?”

葉右挑眉:“師兄希望是哪一個?”

聞人恒正色道:“是哪個都無所謂,你依然是我師弟,別胡思亂想,晚上安心睡罷,”他見師弟還想開口,輕歎一聲,拍拍師弟的肩,用一種“乖,別鬧”的、近乎哄小孩的慈祥語氣道,“莫擔心,師兄的武功比你高,你打不過我,真有什麼,我點了你的睡穴便是。”

葉右:“……”

聞人恒端起“好師兄”的架子,語重心長地教育他:“你現在有傷在身,切記莫要縱-欲,酒也少喝,凡事等傷好了再說。”

葉右乖巧極了,似是連聲音都變得比平時甜:“知道了,師兄。”

聞人恒寬慰地“嗯”了聲,收拾好師弟的傷,道:“把衣服穿上,我去催一催小二,順便讓他燒點熱水。”

他起身出門,下樓拐一個彎,這才扶額低笑起來。

小二正端著飯菜上樓,見他出來不禁一停。

聞人恒在聽到腳步聲時便止住了笑,愉悅地接過了他的托盤。小二手上一空,正有心想解釋為何晚了一會兒,便見這位公子給了他一筆賞錢。他愣了愣,頓時激動,暗道遇上貴客了啊,不僅脾氣好,出手還大方,和那些摳腳的粗人就是不一樣!

聞人恒慢悠悠回房和師弟用飯,見他家師弟的態度和往常一樣,竟看不出半點火星氣,暗道一聲真是能忍。

天色很快變暗,燭火搖曳,窗紙暈開一層暖黃,四周也漸漸變得安靜。聞人恒脫衣時瞥見了玉佩,當即摘下來遞給師弟。

那玉佩潔白無瑕,用黑繩編著花,被聞人恒修長的手一握,泛起低調華貴的美感。葉右早已想看看這塊據說在自己身上的玉佩,便接了過來:“怎麼?”

“收著吧,”聞人恒輕聲道,“原就是為你雕的。”

葉右問:“你不是覺得我凶多吉少了麼?”

當然他隻是隨口一問,畢竟聞人恒若能被這點問題難住,也就不是聞人恒了。

果然下一刻,他聽到這人麵不改色告訴他是之前遇見了一對感情特別要好的師兄弟,一時想起他,於是便想雕一塊玉佩,準備來年清明一個人淒淒涼涼地爬上山,埋進他的墳頭裏。

“……”葉右有一種歎氣的衝動,第二次覺得失憶後遇上這麼一個人,自己的運氣有點差,但又覺得若太容易便會失了不少樂趣,實在沒意思。

他沒多此一舉地詢問師兄是不是給自己立了個衣冠塚,而是開始打量玉佩。這上麵的花紋很奇怪,他在腦中搜索一圈,不記得曾經在其他玉佩上見過這種花,不由得緩緩摸了摸,接著突然意識到什麼,說道:“芷木花?”

聞人恒雙眼一彎,目中似盈了一片燭火般的暖意,襯得越發溫雅。可是雖然賞心悅目,但葉右總覺得有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在裏麵,他尚未開口,隻聽聞人恒微笑道:“嗯,芷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