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鳥不拉屎的地方待了好幾天, 終於又嗅到人味, 眾人飯飽後都忍不住思起了淫-欲, 天色還未變暗, 小倌館內已熱火朝天了。
不少好這一口的江湖人聚在一起, 一邊摟著可人的小倌喝酒一邊議論紛紛, 討論的都是在酒樓門口聽見的黑子白子和布局之類的東西, 總覺得是一件很不得了的事。
“說白子德高望重,還是下燈滅毒的人,真的假的?”
“要我說咱們不如喊點人過去問問, 這樣什麼都不知道怎麼行?”
“是啊,咱們現在就跟睜眼瞎似的,我到現在還沒想明白秘籍的事是怎麼一回事呢。”
“還有菩提牢, 說是黑子做的局, 到底為什麼……”
那人說到一半,頓時停住。
周圍幾人也俱是一靜, 齊齊看著邁進來的“燈籠”, 收了聲。
眾人相互看看, 表情都有一點詭異。
曉公子剛才都要站不住了, 還來嫖啊, 真不怕做到一半死在小倌的身上麼?聞人門主怎的也不管管他?
老板和小倌們目送他進來, 見他這麼慘了還要照顧他們的生意,都被感動到了。老板笑著迎上去:“公子快裏麵請。”
葉右道:“來一個雅間,一壺最好的酒, 我想一個人喝一會兒酒。”
老板問:“公子不叫個唱曲的?”
葉右笑道:“等我喝幾杯再叫。”
“好。”老板臉上堆滿笑, 叫來一個跑堂,示意他帶著公子上去。
這家小倌館是城內最好的一家,雅間內掛著山水畫,擺著盆栽,很是講究。
葉右找地方坐好,聽著房門關上的“吱呀”聲,為自己倒上一杯酒,捏著酒杯暫時沒喝,直到聽見窗邊輕微的動靜,他這才淺淺地抿了一口,道:“沒有‘十三佳’好喝。”
窗外的人道:“你可以讓你師兄為你買一壇,這一路,我看他待你挺好的。”
葉右笑了笑:“我身上有傷,他才不會給我買。”
窗邊的人沒答話。葉右一時也沒開口。
那人等了一會兒也沒見他要出聲的意思,問道:“在想什麼?”
葉右看著酒杯,輕聲道:“我在想,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那人道:“你指王老爺子的事?”
葉右道:“嗯。”
那人道:“老爺子確實可惜,反正你總不會心軟想收手。”
葉右挑起嘴角,半遮著的眸子裏閃過一道銳利:“讓我收手,可能麼?”
他不等對方接話,繼續道,“我若真收手,世上又不知會有多少如你我這樣的人。”
那人默然,片刻後他問道:“菩提牢這次肯定保不住,下一步?”
“把製藥的那個人挖出來,”葉右又喝了一口酒,“運氣不好暫時挖不出也沒關係,白子想盡快結束這事,肯定要找替死鬼,一般的替死鬼可不管用,還是得割些什麼下來才行,另外有件事你多留意一下。”
那人道:“什麼?”
“吸血老鬼竟然肯自殺,這讓我有點意外,”葉右道,“那麼陰毒的一個人,我不認為被好吃好喝的養幾年就會對別人死心塌地,他會死,絕對是死了對他有好處,人都死了,好處便是給活人留的。”
那人一愣:“那老鬼自闖蕩江湖起便無父無母,父母不太可能,妻子他壓根沒有,你是說他興許留了種?”
葉右道:“這是最可能的。”
那人道:“嗯,我會留意。”
“你小心別露出馬腳,”葉右悠悠道,“你若死了,我會遵守約定將你葬在你的家鄉。”
窗邊的人低低地“嘿”了一聲:“你也小心一點,你今天太紮眼,容易讓人起疑。”
葉右道:“我知道。”
那人學著他剛才的語氣道:“你若死了,我也會遵守約定將你的骨灰分成三堆,葬在三處地方……”他似是想起什麼,語氣終究沒有維持下去,“前提是我能從你師兄手裏把你的屍體偷出來,我才發現當初答應你這事,有點虧。”
葉右微微一笑:“倒也不算難,你等他把我埋了再偷偷挖出來就行,放心,我若泉下有知絕不會怪你,更不會忽然詐屍嚇你一跳。”
窗邊的人本來要走了,聞言覺得有一點喪心病狂,說道:“這話要是被聞人恒聽見,他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說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那聲音已經遠去。
雅間恢複安靜,小樓內的歡聲笑語混著絲竹聲隱隱傳來,像是另一個世界裏的。
葉右喝了兩杯酒,等內心諸多的情緒平息下來,便找老板要了一個小倌,愜意地聽著對方唱曲,慢悠悠地喝了半壺的酒。
彼時小倌已唱到第三首曲子,葉右正要再倒上一杯,房門突然被毫無預兆地推開,聞人恒那張臉連同眼底一絲難辨的神色,一起出現在了視野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