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挑起了眉。
聞人恒看清房間的情況,高懸的一顆心落了回去。
他不是沒想過師弟又是在試探他,但不敢賭。
如今這情況,放師弟離開一小會兒他都覺得提心吊膽,更遑論是去了這種地方。他害怕師弟是心情不好想要發泄,便急忙來了。
“聽說你喝酒了,來看看,”聞人恒走到他身邊坐下,拿過他手裏的酒杯,“身子還沒好,少喝。”
“才一壺而已,”葉右道,“你其實讓別人勸就行了。”
聞人恒淡定地給了他一個合理的借口:“我怕別人勸不住你。”
葉右看著近在咫尺的一張臉,那溫柔的目光仍是多年來記憶裏的樣子,不曾有絲毫的改變。他舌尖一動,突然很想直截了當地問問師兄是不是還喜歡他。
那件事過後這麼多年,如今這般待他究竟是愧疚還是喜歡?
抑或隻有師門情分?
師兄若知道當初那事其實是他算計的,會作何感想?
葉右的話在嘴裏轉了一圈,咽了回去。
還是算了,他想。
話一問出口,師兄鐵定便知他的記憶恢複了,絕對又會像以前每次遇見時那樣,想盡辦法從他嘴裏撬話,哪有這樣心平氣和的好。
他斂去眼底的情緒,看向曲子唱完的小倌,體貼問:“渴麼,要不要喝口水再唱?”
“好。”小倌並不羞澀,上前倒茶,趁機瞟了聞人恒好幾眼。
葉右笑眯眯地問:“我師兄好看吧?”
小倌微微一凜,摸不準這二人有沒有別的關係,有心想舌燦蓮花地哄一句“哪有公子你好看”,可看看他這副尊容,說出來連自己都覺得太假,隻能笑了一笑,趕緊退回去。
葉右惋惜道:“我也覺得挺好看,可惜他不好這一口,來,你繼續唱,唱好了爺有賞。”
小倌不敢再往那公子身上看,專心地唱起小曲。
聞人恒觀察一會兒,見師弟就是隨口一說,基本全部的注意都在人家小倌身上,還真沒有試探他的意思,就隻是單純地想來小倌館而已。他的臉色不由得黑了黑,隨即又想到幸虧自己來了,不然這混蛋可能真打算做些什麼。
他說道:“菩提牢被做手腳是件大事,這次盟主他們不會停留,明早便要啟程,一會兒就回去吧,晚上早些睡。”
葉右笑道:“那你讓我把這壺酒喝完。”
聞人恒道:“不行。”
葉右退而求其次:“你陪我喝呢?”
聞人恒沒有再勸,最終那些酒全進了他的肚子,隻給他師弟倒了一小杯。
葉右有些哀怨,忍了。
出來時天色已暗,街道兩旁的燈籠漸次亮起,火龍似的延伸出去,小雨依然在下,朦朦朧朧,飄著絲絲的涼意。
聞人恒舉著傘與師弟並肩而行,走了幾步覺得氣氛不錯,說道:“我看還早,帶你四處轉轉?”
葉右自然不會拒絕,師兄去哪,他便跟著去哪。魔教幾位長老偷偷摸摸觀察一陣,發現他們隻是在散步,不由得相互看了看。
“錯覺麼?我覺得那兩個人相處得還挺好的。”
“嗯……”
苗長老嚴肅問:“會不會是這樣,教主要幹一件大事,出於某些目的裝失憶接近聞人恒,聞人恒對教主有想法,騙他說是他師兄,各種噓寒問暖,教主有點被打動,懷疑自己可能喜歡男人,內心非常掙紮,想去小倌館試一試,聞人恒不放心地追過來,教主覺得小倌沒有聞人恒好,就跟他走了?”
幾人:“………………”
死寂之後,梅長老道:“雖然不想承認……”
百裏長老和季長老道:“但你說的也不是沒可能……”
幾人又相互看看,想象一下今後要叫聞人恒教主夫人的畫麵,頓覺惡寒,還是想要剁一剁他才解氣!
聞人恒完全不知道自己又被那幾人記恨上了。
他帶著師弟在如畫一般的城鎮裏轉了一會兒,聊了點無關痛癢的話,心裏那些算計與渴求,連同對未來的一絲擔憂都伴著雨聲平息了下去。他有點希望永遠這樣,但走了一陣,仍是忍不住提起了今天的事,告訴師弟別再張揚,凡事都有他。
葉右道:“我已經收斂了。”
聞人恒有些話一直沒說——吃飯的時候有秦月眠和小神醫在,方才又有個讓他看不順眼的唱曲的在,都不方便。
如今沒有旁人,倒是可以了。
他停下看著師弟:“你有沒有想過,你其實就是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