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閣主剛換完衣服, 就見手下端來了一杯薑茶。
他吩咐他們都出去, 端著茶杯坐在椅子上, 麵沉如水。
燭火幽幽地燃著, 屋裏被罩上一層暗淡的光。
他盯著家具細微的紋路, 滿腦子都是阿曉方才的話。
等定下神仔細將整件事溜過一遍, 他意識到這個局一開始設計的就是他們三個人。阿曉知道他們是一夥的, 用的辦法便是將他們一個個拆開。
最初在少林,他曾找阿曉談過棋局的事,阿曉話裏話外都在往魏海德和盟主的身上引, 什麼“白子有仇家要耍陰招”“黑子可能是白子的同伴或心腹”之類的,似乎就是想讓他懷疑到那兩個人的頭上。
更要命的是阿曉早已看穿他們的軟肋,所以那晚去抓肖先生便特意叫上了喜來, 其效果是等他和盟主從響杏城趕回少林, 盟主得知兒子被綁、而江越和喜來一起立功的時候,神色立刻有些不對, 開始擔心要被他們當成棄子了。
丁閣主緩緩摩挲著茶杯, 整理思緒。
後來阿曉成功離間他們, 把盟主逼走, 第二步便是對上魏海德。
那時他們更加懷疑他是黑子, 便迅速將事因定在了喻老身上。
那件事是魏海德一時疏忽造成的, 加之阿曉和聞人恒對他很尊敬,對喜來也很親近,所以他們理所當然認為暴-露的隻是魏海德。理清這層關係, 他們便知還有翻盤的可能, 而他們的情況一直不太好,需要一個人回去坐鎮,因此那段時間,魏海德已經做好隨時離開的準備了。
現在想想,那些細節都是阿曉和聞人恒故意做出來的,甚至把魏海德是白子的事透露給少天,也是阿曉有意為之,這人的心智委實可怕!
但阿曉究竟是怎麼知道他們三人是一夥的?
他到底是什麼人?為何知道這麼多東西?
丁閣主深深地皺起眉。
如今魏海德已被逼得暴-露,依阿曉的手腕,再加上魏江越給的信,估計魏海德這輩子都翻不了身,那阿曉和聞人恒緊接著要對付的便是他了!
他的眸色一沉,急忙出門到了丁喜來的房間,結果自家傻兒子竟然不在,他的心“咯噔”一聲,一瞬間手腳都有些涼,厲聲問:“他人呢?”
手下從未見閣主這般著急過,嚇了一跳,答道:“少爺應……應該在鍾少爺的房裏。”
丁閣主立刻過去,推開門便見丁喜來窩在床前的椅子裏,正呆呆地看著床上的人,小鍾則已經睡著,眼眶有些腫,想來是聽說整件事情後哭過了。
丁喜來見到他,本能地繃著臉站起身,眼底仍帶著幾分惆悵和悲痛,說道:“爹。”
丁閣主道:“跟我出來。”
丁喜來不敢違背,一路乖乖地跟著他到了他的房間,進門後忍不住問:“爹,小鍾以後住在咱家可以麼?”
丁閣主看著他,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丁喜來可憐巴巴道:“鍾伯伯被殺了,家也被燒了,就剩下小鍾一個人,沒人護著他,他武功不好,公子哥當慣了也受不得苦,肯定會被欺負,這要是換成我恐怕都活不過十天,我不管他,他將來還不知會怎麼樣呢。”
丁閣主毫無預兆地伸出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
丁喜來的話登時卡在喉嚨裏,有點驚悚,他老爹一向嚴肅,很少對他這般慈祥,現在這樣難道是覺得他長大了,被他打動了?
他立刻驕傲地挺起小胸脯。
丁閣主又看他兩眼,收回手,緊接著突然點了他的穴道。丁喜來半聲都沒吭,栽倒過去,被丁閣主一把接住了。
衛晉在旁邊看得一怔:“閣主?”
丁閣主看他一眼,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盒遞給他。
衛晉接過打開,發現是一粒小巧的藥丸,還散著若有若無的淡香。
他道:“這是?”
丁閣主道:“固本培元的好藥,你吃了,我有事要讓你去辦。”
衛晉道聲是,取出藥張嘴吃了。
丁閣主道:“挑幾個人連夜把喜來送走,現在就走。”
衛晉道:“送走?”
丁閣主道:“嗯,接下來的事我不想讓他參與,你把他送到他二舅那裏就趕緊回來,後麵還有別的事得做。”
衛晉多問了一句:“若少爺要吵著回來呢?”
丁閣主道:“綁也得把他綁去。”
這一路,他有很多次都想把喜來送走。
可那些小輩都在這裏,他單獨攆人怕是會惹人懷疑,何況那時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也暴-露了,加之喜來很喜歡跟著阿曉,他想著興許能學點什麼,便沒有趕人,誰知他們自以為是的優勢竟反被阿曉利用了,被那人一直拖到了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