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城, 快攻城!”
令下, 千萬支長箭形成的箭雨將外城籠罩, 破開秋日的烈陽直飛入城中。
攻城車、巨木緊隨其後, 衝在最前的一營分列成兩隊, 簇擁著巨木攻城車, 聲勢浩大地朝著城門衝了過去。
一時間, 喊殺聲淹沒了天地,震懾了寰宇。
豈料,就在這時, 緊閉的城門突然大打開來,一千身著玄鐵鎧甲的鐵騎兵,突然衝了出來, 近乎深黑的玄色的盔甲在陽光下反射出令人膽寒的光亮。
禦林軍, 是禦林軍!
高鬱將城內最強悍的兵力留到了最後,就是在等此刻。
三軍會師, 組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 豫王已如甕中之鱉, 逃不掉了!
這是一場沒有勝利者的鏖戰, 從晨曦微茫打到日落西山, 外城周邊死了幾千幾萬人, 到處都是屍體,到處都是殘骸,護城河被血侵染成暗紅色, 在夕陽的餘暉中閃著。
天子一怒, 伏屍百萬流血漂櫓。
當夜幕降臨的時候,城牆上的烽火成了戰場上唯一的光亮,無數亡魂長眠於此,隻留這一盞明燈,指引著他們歸家的方向。
結束了?
不,沒有!
城牆之下,高鬱從屍山血海中緩步走出,墨色長衫被夜風吹動,在這暗夜之中,幾乎快和黑夜融為一體。
他俯下身,將一禦林軍將士的雙眼合上,雖一語未發,但眼中的悲慟卻泄露了此時的情緒。
“報——敵軍已退後五十裏。”禦林軍副統領親自策馬狂奔回報。
“其他人呢!?”
“雲麾將軍正在趕回途中……”阮紹頓了頓,才強自鎮定道:“世子殿下親率五千將士追擊敵軍,婁都尉與於都尉已緊隨其後。”
高鬱忽得一陣暈眩,兩日沒有好好休息的他本就是強撐,一聽此消息,麵色瞬間變得蒼白。
窮寇莫追,豫王此時已是強弩之末,若逼急了很可能會不顧後果與他們同歸於盡。
“回來,快讓他們回來!”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五十裏外,一場廝殺正在進行著。
“這樣不行,前麵就是汴河了,豫王還有一批裝備的精良的戰船,到現在都沒出現過。”亂戰中婁琛,來到高顯身旁提醒道,“下官猜想,那些人此時定是在汴河之上,等待接應。”
“那怎麼辦!”高顯焦急道,“若當真如此,他們一旦登了船。”
天已經黑了,再糾纏下去對他們絕無好處,奮戰一日,人與馬都已疲乏,他們拖不起。
婁琛幽潭一般的雙眸緊盯前方,果斷道:“殿下,下官請命,帶一隊人馬從側麵繞去汴河,突擊堵截,直取豫王性命。”
絕不能讓豫王逃了!
“不行。”哪知高顯尚未阻止,向來沉默寡言的於子清卻突然開了口,他麵色一沉,冷聲道:“豫王即便已落敗人仍有兩萬人馬在,你帶一隊人去無異於羊入虎口,不能讓你去送死……”
“鎮南軍無懼生死!”婁琛抱劍胸前,“殿下,下官請命!”
“不行!”於子清一步不退,冷硬道:“不能去!”
高顯從未見默契如兄弟的兩人如此針鋒相對過,一時慌了神:“別吵了!你們都聽本世子的……”
話音未落,不遠處原本正井然有序撤退中的陣型,忽然混亂起來,兵荒馬亂之中,喊殺聲,尖叫聲,哭泣聲響成一片,衝破黑夜,如來自地獄深處的哀嚎。
“有刺客,有刺客!”
“護駕護駕!!!”
“王爺……”
“怎麼回事?”高顯一驚,來不及反應,身邊的人已然一個揚鞭,策馬衝了出去。
“婁都尉!”高顯製止不及,隻能看著婁琛的背影隱沒在黑暗之中,“不管了,追!”
言罷,兩人長鞭一揚,打馬追了上去。
…………
“都給本宮退下去,攔者格殺勿論!”高鬱一個呼哨喚來坐騎,來的時候急,他便牽出了小棗兒,此時正當用處。
拉住馬鞍,他正要不顧阻攔禦馬而去,遠處突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那聲音由遠及近,在靜謐中如響雷震徹雲霄。
高鬱停下動作,驀然回首,就見兩人一前一後,披星戴月,自繁密的樹林中疾馳而出,披風在夜風裏飄揚,獵獵翻飛。
當先那人率先到達,朝前兩步,半跪於高鬱身前,昂頭恣意一笑道:“豫王兩萬兵馬均已投降,皇兄……臣弟不辱使命!”
“好,好!”高鬱喉嚨動了動,連聲叫好,但下一刻他卻哽住了喉嚨。
後一人也緊隨其後到達,翻身下馬,跪拜在前,鎧甲被鮮血侵染,月色下閃著泠泠寒光,那人抬手半垂著頭,低聲道:“臣不辱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