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高鬱已經退位,於子清仍舊將他認為一生所要輔佐的君王,一日為主,終生為主。
蜀中的冬天比之南京城更為陰潮濕冷,昨夜才下過雨小院中濕淋淋的,石板上還帶著未幹的痕跡,光是站在園中就能感受到自足底而來的寒氣,徹骨陣陣。
可於子清卻仿似毫無知覺一樣,就那麼一動不動的跪在小院中,脊背挺直如青鬆般,傲骨不折。
高鬱讓婁琛留在房門口,獨自一人朝他走了過去。
如刀鋒一般的眼神在於子清身上掃過,高鬱冷眼看著跪在地上的人,直到見其脊背微微顫抖,才淡淡道:“起來吧。”
於子清仍舊不敢動,隻低著頭,悶聲回道:“微臣有罪,望殿下責罰。”
“你倒還挺清醒。”
高鬱話剛說完高顯就已衝了過來,“噗通”一下直接跪在了他麵前,泣聲懇求道:“皇兄你不要怪子清,這是真不是子清的錯!是我,都是我,是我不想娶王妃,是我一心癡戀子清,都是我逼他的,皇兄你不要罰他,要罰就罰我好了。”
說著他一頭磕在地上,發出清脆一聲響。
“殿下……”原本垂著頭聽後處罰的於子清聽見高顯的聲音立刻抬起了頭,見他毫不猶豫的跪倒隻為了替自己求情更是心疼不已。
膝行向前,於子清顧不得其他,直來到高鬱跟前咬牙哀求道:“殿下,此時由罪臣而起,殿下若要責罰就責罰罪臣吧。王爺千金之軀,受不得如此寒氣……”
“子清你別說胡話!”於子清話還未說完,高顯就將其打斷。他怎麼招也是個王爺,王兄即使再氣也不能拿他怎樣,可子清不同……
一想到高鬱平日禦下的手段,高顯心中便是一下陣膽寒,咬緊下唇,這時候他也顧不得賣慘了,隻真心跪拜,含淚道:“皇兄曾說過,生於帝王家或許什麼都能伸手可得,卻唯真心難求,可王弟僥幸竟真尋得了……王弟這輩子沒有什麼宏圖偉願,也不想流芳百世,隻與自己心悅的人白頭偕老,你也有喜歡的人,定會明白王弟的,是不是……皇兄……皇兄……求求你……”
高鬱悶聲不言,他怎麼會不懂高顯的想法呢。
越是冷心冷情的人,人動起情來越是一發不可收拾。高顯上輩子與人世間遊樂三十餘載,從未有過情,也從未動過情,卻不想重活一世卻與早該英年早逝的於子清糾纏到了一起。
時也命也,或許這就是所謂的緣分吧。
瞧了眼正溫柔的望著自己輕輕搖頭的婁琛,高鬱輕歎一聲,轉頭看了磕紅了額頭,想要過來卻又怵於威嚴不敢再動高顯,嘴角微微勾起了一個弧度:“你兩倒還真是情真意切的很。”
“皇兄……”高顯心裏頭發慌,聽不出高鬱話中的意思,隻幽幽的叫了一聲,用哀求的眼神望去。
高鬱見其通紅著眼抽抽搭搭的模樣,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胡鬧。”
這聲“胡鬧”輕飄飄的,未帶一點斥責的意味,高顯聞言已經卡克的腦袋終於回過神:“皇兄這是原諒我們了?”
他的聲音很輕,帶著些小心翼翼的試探,生怕自己會錯了意,惹的高鬱更生氣。
可高鬱卻懶得理他,隻轉身朝婁琛走去。
高顯見狀喜上眉梢,趕緊拉著於子清狠狠的磕了個頭,用快哭出來的聲音謝恩道:“多謝皇兄成全,多謝皇兄成全!”
“行了行了別跪了,我現在已經不是皇帝了,你這頭磕的我瘮得慌。”
高鬱擺擺手,讓兩人起來,高顯卻笑得牙不見眼道:“雖然皇兄不在那位子上了,但在王弟心中,您的位子也永遠不會變。”
“你倒會說話。”高鬱輕笑一聲,一邊拉著婁琛進房,一邊道,“別愣在那兒了,不是要找你父王嗎,還不趕緊進來把情況說道說道!”
“哎哎哎,就來!”高顯聞言拉過於子清的手屁顛屁顛兒的就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