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路上遇到了車禍,不知道誰送我去的醫院,醒來的時候醫生告訴我,孩子沒有保住。我當時幾乎恨死了自己,我覺得是我殺死了自己的孩子。秦笙很快趕來了。”
“因為難受,所以我忘了給爸爸媽媽打電話,手機確實也不在身邊,出車禍的時候應該壞了。我渾渾噩噩的在病床上躺了兩天,秦笙一直陪著我,我們很少說話,但是我知道他心裏也很難受。”
“直到第三天,秦笙難得一次離開病房,可能沒有走遠,所以手機也沒拿,我這才想起應該給爸媽回個電話。”
“我開了秦笙的手機,還沒有翻到爸爸的電話,有一條新聞推出來,標題‘顧明冬落馬,論清廉表象’,下麵有一張爸爸的照片,我已經很久沒有看見他了,他的手被戴上了手銬,他沒有了筆挺的西裝,穿著囚服,一瞬間像老了幾十歲。”
“我不知道當時是怎麼看完那篇新聞的。恍惚有幾個詞在腦子裏轉悠,貪汙,腐敗,勾結和舉報。我不能相信那是我的爸爸,他在我眼裏一直都是高大的,高尚的,是神聖的,善良的,他從來沒有一刻像照片上那麼狼狽,很像一個受驚的幼獸,不知道這個世界發生了什麼。”
“我在病房裏,在經過短暫的震驚和不可思議以後,終於情緒爆發,大聲哭罵,然後拔掉自己的針頭衝出去,一路上不知道撞到多少人,有醫生和護士來攔我,可是他們攔不住一個將要發瘋的人。我大概能夠感受到來自四周的複雜的眼光,但是那有什麼重要?我一邊笑一邊哭一邊跑,出了醫院,明晃晃的陽光照下來,冰冷刺骨。”
“秦笙不知道去了哪裏,我打車回顧家,車子在附近停下,我才意識到自己身上什麼都沒帶,那個司機估計是看出來我狀態不好,擺擺手走了。我往家走,心口上仿佛壓著一塊巨石,沉甸甸的。”
“家被封了。我站在不遠處,看見一排警察拉起了警戒線,大門那兒貼上了封條,我近乎癲狂的笑起來,卻突然被人捂住嘴巴拖走,是馮院長的丈夫郭迎臣。”
“我被帶到了馮院長家裏,看見了媽媽。她的精神狀態比我還要糟糕,看見我甚至不願跟我說一句話。”
“馮院長問我怎麼穿著醫院的衣服,我說剛從醫院回來,流產了。媽媽的神情一怔。我想問家裏怎麼了,想知道爸爸的事情是不是真的,但是我始終開不了口,直到我媽坐在那兒以一種自言自語的口吻跟我說,‘苡卿,顧家沒了。’”
“顧家沒了,我媽媽說顧家沒了。我問她,爸爸呢,出不來了,她說,如鯁在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