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霍廷浩原本僵硬的臉色此刻仿佛終於是放鬆了下來,看起來安逸而平和。
“鐵封師兄啊,沒想到你也有走眼的時候,竟然養了一個魔教臥底這麼多年!”
一個聲音突兀的從身後傳來,鐵封看了過去,看到了無痕道長正一臉肅然的盯著自己。
“無痕師弟,你的意思是在說本座也是那魔教妖人?”鐵封憤怒的道。
“師弟不敢,隻是當年掌教真人曾經說過,魔教臥必定是千瀧內位高權重之人,霍廷浩雖然已經被證實身份,但顯然不在此之列,而你又是他的師父,很難不被人聯想到啊!”無痕道長揮了揮拂塵,淡淡的道。
“孰是孰非,一驗便知!”鐵封緊握著拳頭,眼底湧上深深的寒意。
莫驚空、君臨與顧流風等人皆是麵無表情的看著鐵封,而鐵封似乎也是有恃無恐,隻是那神色之下的寒意愈發的濃鬱起來。
場上一時安靜,沒有人有動作,就算是赤靈玉的擁有者蘇靈兒一時也不知所措,畢竟對方是一脈之首,還是自己的長輩。
靈翊看了一眼自己的徒弟蘇靈兒,眼神微微閃爍,走了過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靈兒,我來吧。”
蘇靈兒一愣,旋即點了點頭,將赤靈玉交到了靈翊的手中,靈翊低頭盯著泛著光芒的赤靈玉,又看向鐵封,輕歎了一聲,掌心之中靈力閃爍,赤靈玉再度爆發紅光,徑直射向了鐵封。
鐵封望著那在瞳孔中極速放大的紅光,雖然麵色陰沉,身體卻放鬆了許多,任憑那道光芒打在了自己的胸口處。
赤紅光芒瘋狂的湧進鐵封的身體之中,鐵封也沒有反抗,光芒湧進身體之後,然後開始一絲絲的從皮膚滲透出來,慢慢的將整個身體包裹了起來。
鐵封麵色冰冷的透過紅光望向眾人,嘴角慢慢掀起一抹冷笑,虎目之中眼神閃爍,忽明忽暗,不知道在想著什麼,不過一切似乎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紅光包裹著他的身體,完全沒有任何異樣,靈翊似乎也暗暗鬆了一口氣,不過就在其將要施法驅逐包裹在鐵封身體周圍的紅光時,突然神色一凝,望向了鐵封的胸口處。
幾乎是同一時間,莫驚空等人的目光皆是看向了鐵封的胸口,一絲肉眼可見的黑氣正滲透而出。
“什麼!”
就連鐵封本人在低頭看到那道黑氣時,也是一驚,瞳孔一縮,貌似他自己對這道黑氣也倍感陌生,當那一道黑氣冒出之後,越來越多的黑氣開始滲透出來,直到徹底染黑了鐵封胸前的大片虛空,而鐵封也徹底呆在了原地,雙目開始變得猩紅起來。
“呼!”
無痕道長深吸了一口氣,眼底閃過一抹精光,向前走了幾步,駐足,淡淡的道:“師兄啊,真是沒想到,你竟然隱藏的這麼深,枉費掌教真人如此器重你!”
鐵封震驚的向後退了一步,低頭看著彌漫著黑氣的胸口,雙眼愈發的猩紅起來,聲音沙啞的道:“不...不可能...怎麼會這樣!”
人群中一陣唏噓,那些黑氣與魔教中人的魔氣別無二致,到這個時候,幾乎所有人都相信了鐵封就是那個隱藏在千瀧府多年的魔教臥底,而那些日月峰的弟子此刻都是麵色大改,左顧右盼,麵麵相覷,此時對於他們應該是最難熬的吧,可是他們的大師兄,鐵封的大弟子卻一直沒有出現。
“師叔,你現在還有什麼話可說?”君臨冷冷的問道。
“不可能...怎麼會這樣?”
鐵封喃喃自語著,雖然雙目依然猩紅,卻空洞無神,身體不受控製的向後倒退,一雙大手不停的顫抖著,完全沒有了往日的脈首風采。
突然間,鐵封像是想到了什麼,看向莫驚空,眼神中充滿了祈求之色,不過莫驚空確實搖了搖頭,然後將目光轉向一邊。
此時,那個曾經風光的男人,仿佛真的走到絕路了。
囚魔洞,位於無相峰後山,比乾坤洞與鎏金閣樓更加靠後的地方,萬千年來,這裏一直是關押魔教重要人事的地方,鐵封正是被關在了這裏。
鐵封找不到借口解釋自己體內的那些魔氣,按照千瀧律法被囚禁在了囚魔洞中,最大的競爭對手已經淪為階下囚,君臨順理成章的成為了千瀧府掌教的繼承人,繼任大殿被定在了七日之後。
幽深漆黑的囚魔洞深處,環境潮濕,黑色鐵鎖橫生,據說這裏曾經關押過魔教的一派之主,是囚魔洞最重要的地方,如今在這深處的一座漆黑石台之上,閃爍著青色符文,無數青色符文流轉,形成了一個法陣,法陣之中囚禁著蓬頭垢麵的鐵封,完全沒有了往日的風采。
鐵封盤膝而坐,雙手無力的擺在雙腿上,兩眼空洞的望著地麵的黑色石板,毫無生機,周圍極為安靜,偶爾會有水滴滴落的聲音傳來,暗示著這是一方還有些許活力的地方。
在某個時刻,鐵封的眼底突然閃過了一抹亮光,透過青光符文法陣看到了一個人影走到了自己的麵前。
看到來人,鐵封泛白的嘴唇微微動了動,道:“當年我們倆是死對頭,想不到唯一一個來看我的居然是你!”
莫驚空苦笑著搖了搖頭,盯著鐵封,麵色突然變得肅然,道:“你真的是魔教之人?”
鐵封麵無表情的道:“你覺得是真的那便是真的,有時候事實永遠比真相容易讓人相信。”
莫驚空目光微微閃爍,道:“你為何不解釋?”
鐵封瞳孔微縮,盯著莫驚空,道:“你相信我?”
莫驚空沉默了許久,幽深的囚魔洞中除了偶爾的水滴聲便隻剩下了兩個男人的呼吸聲,透過陰暗的光線,莫驚空勉強能夠看到鐵封那一張陰晴不定的臉,終於,莫驚空開口道:“雖然當年鐵封師兄一口咬定我串通魔教,並且最終逼得我離開了千瀧,雖然我很想你就此消失,但是我還是願意相信你!”
鐵封眼底閃過一抹異色,道:“為什麼?”
“直覺。”莫驚空淡淡的道:“而且當年師父他老人家也說過,你雖然性格高傲,而且權利欲望極大,但卻是一個忠心不二之人,我願意相信他老人家的話。”
鐵封動容,道:“太淵掌教他也相信我?”
“嗯。”莫驚空點了點頭,沒有再繼續說什麼,二人再度沉默了下去。
“對了...”
黑暗愈發的幽深起來,二人仿佛已經看不清對方的模樣,莫驚空突然開口道:“天魔杖丟了。”
“什麼?”鐵封震驚,忽地抬頭向莫驚空看去,繼續道,“天魔杖被封印在乾坤洞中,禁製重重,怎麼會丟?”
莫驚空道:“昨日,幾乎所有的千瀧長老與弟子對彙聚在無相峰,也許正是那個時候魔教中人混了進來,趁機奪走了天魔杖。”
鐵封雙目微眯,語氣突然變得淡漠了下來,道:“怎麼可能?乾坤洞中的禁製他們是怎麼破除的?”
“若是真如傳聞中所說,千瀧之中有一個道行高深的魔教臥底,破除禁製也就迎刃而解了。”莫驚空道,一雙眼睛愈發的深邃了起來,淡淡光芒在瞳孔中閃爍,照亮了些許漆黑的囚魔洞。
※※※
無往峰,花海之內。
雲溪那猶如羊脂玉般完美無瑕的纖細玉手,輕輕落在玉笛之上,嘴唇靠近笛口,而後,輕柔之音,猶如天籟,輕緩傳來。
雲溪自小學習音律,所修煉的諸多手段,都是音波形式,因此她在笛音上的造詣,顯然是爐火純青,而且在其笛音間,有著奇異的波動伴隨,那種聲音,仿佛能夠一絲絲的侵入心神,沉澱至那心靈最深處。
景凡的雙目,在悠揚笛聲傳來間,也是不由自主的緩緩閉上,原本時刻都是有所繃緊的身體,竟是在此刻徹徹底底的放鬆下來,此時的他,渾身防禦,或許會是他修煉這麼多年,最為脆弱的時候。雲溪坐在一根粗厚的桃木枝幹上,偶爾側頭,望著那桃樹下沉睡得失去所有防禦的青年,優美的眼瞳中,掠過一抹柔意,自從幾年前在渝州城聞家經曆了那件血禍之後,她知道了眼前這個少年是如何謹慎的對待這個世界,而這也是她第一次見到他沉睡放鬆得猶如一個孩子。
雲溪微微一笑,這種感覺看起來挺好的。
當景凡猛然從那毫無防禦的沉睡中蘇醒過來時,一旁的雲溪能夠感覺到,景凡似乎變了個樣子,但具體是什麼她自己也說不上來。
景凡伸了個懶腰,一種神清氣爽的感覺從體內散發出來,這種感覺,還真是舒服,似乎隻有在這個少女身邊,他才能這麼毫無顧忌的放鬆下來。
“謝了,雲溪大美女。”
景凡摸著依然有些殘留傷勢的胸口,抬起頭,望著樹上那將雪白玉笛輕放於腿上的少女,她此時巧笑焉熙,笑容清澈明媚,仿佛能夠淨化人心。
百裏花海,少女輕撫玉笛,餘音繞梁,無邊無際。
景凡眼光微垂,將這美好的一幕收入心中,他知道,或許很久以後,他會忘記很多東西,但至少,不管怎樣,眼前這一幕,會被他所銘記著。
“凡凡,你的傷好些了嗎?”雲溪看著景凡,關切的問道。
“好多了。”景凡笑了笑道。
聞言,雲溪突然狡黠一笑,看著景凡的目光有一絲莫名的意味,隻聽其慢慢開口道:“那你要不要和我比試一下啊,金丹境高手?”
景凡囊了囊鼻子,突然跳了起來,望著樹上的少女,挑釁道:“比就比,還怕你不成!”
“今天看本姑娘怎麼收拾你!”
雲溪碎碎念的嘀咕著,旋即玉手一揮,從樹上落下,直接是玉手輕撫玉笛,臉頰之上神情也是肅穆了一些,大眼睛之中,光芒凝聚,最後帶著許些銳利的盯著前方的景凡,在那份銳利之下,還有著許些倔強的不服輸。
大眼睛之中銳利凝聚,雲溪的玉口也是陡然吹動了玉笛,頓時輕揚之聲響徹而起,數道白色光弧直接是暴掠而出,狠狠的射向景凡。
砰砰。
麵對著那些射來的白色光弧,景凡手掌伸出,猛然握下,驚鴻劍擋在身前,將那些攻勢完全的抵擋了下來。
雲溪本身修煉之道,乃是頗為偏門的音波攻擊,這種攻擊,極為的奇異,若是一個不小心便是會中招,進而失去先機陷入下風。
雲溪見到攻勢如此輕易被景凡瓦解,淺眉也是微蹙,貝齒咬著嘴唇,一條倔強的弧度在其唇角處揚了起來,玉手在笛身上了快速的變化著。
嗡!
磅礴的波動,在此刻陡然自雲溪體內席卷而出,滔天的青光自其體內爆發開來,最後迅速的在其身後,化為一棵巨大的紫薇聖樹。
無相紫蘭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