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奪命)巨禍旦夕倏又至(1 / 3)

流雲心下大震。看那長物節肢僵硬,黃褐的硬毛覆生其上,有如蟲足,卻不知是何古怪兵器。耳中聽見飛猁嘎嘎驚叫,不住撲翼,風聲沉鬱急促,拍得淺溝上空泥塵彌漫。顯然它已被八祖製服。這人當真厲害,隻一合之下,便將這隻成年飛猁輕鬆製住了。流雲與長嘴飛怪動過手,知道它們厲害,自己盡展所能,尚被它們追得狼狽逃命。先前還自信滿滿,認為能對付一頭七百年飛猁,但經此一難後,他再不敢托大。飛猁力大無窮,又因居在山林,習染瘴氣,鎮日吃食毒蛇妖物,也會噴射劇毒口涎,真不虛江湖傳言。

這連日來他倉皇逃命,無時不刻不在尋求破除飛怪之法,但隻想出 ‘快、狠、準’三字,此外別無他法。出手必須極快極狠,令飛猁不提防下便被製住。萬不能讓它再有機會掙脫。便如他先前先凝辟易筋,一氣嗬成又請出木劍斬斷它的腳爪一樣。若他當時還有猶豫,那飛猁就能掙斷辟易筋了。不過人力有時而窮,這快、狠、準三訣是每個習武學術之人刻苦尋求的目標,但要能練至嫻熟無礙,卻又不是短時內可竟功了。

飛猁既然厲害難纏,能如此輕描淡寫便收服它的,必是法力高強之人,而且又用了那般奇形怪狀的兵器,按理說來,如此法力高強之人該當不是無名之輩。可是任流雲搜盡記憶,也找不出一個與 ‘八’字相關聯的人物來。象什麼 ‘八龍寺’ ‘七符崗’ ‘六牛破嶽山’他倒知到幾處,隻不過都是地名,跟這人也挨不上關係。

正在驚疑間,聽見那被抓走的飛猁叫聲突然拔高,洪亮淒慘,轉瞬間嘎然而止,便跟生生被利刃切斷一般。林裏登時安靜下來,隻剩下頭頂兩怪 ‘伏——伏——’的振翅,以及 ‘咯嚓—咯嚓’的奇怪聲響。頭上兩隻飛猁見同伴被拿,不知怎的,竟然不敢下落,長鳴數聲便要逃開。流雲聽見它們急切鼓動飛翼,拍得林木枝葉如波濤一般翻伏,鳴叫之聲漸漸遠去,心中大感奇怪。他素聞飛猁報複心最重,隻要有人招惹了它,必要報複償還,不管仇人在哪,它追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不死不休。兼又十分重情重義,種群中有一猁被人欺侮,其餘所有飛猁都會聯合起來報複,是以在江湖中都稱它們極為難纏,若無必勝把握,都輕易不敢撩動。

眼下這兩隻飛猁看見同伴受難,竟然會拋下不管,各自奔逃開,卻不知又是何道理了。他心下糊塗,便鑽出土洞出來查看。便在此時,頭頂上傳來一人冷笑:“嘿!無知畜生,當著我們的麵還想跑掉麼?真是異想天開!”聲音才落,一條細膩光滑的黃紅之物倏然飛卷,去勢如電,透過密密重重的枝葉追那二猁而去。此時飛猁拍翅數下,距離已遠,這細長帶光澤之物竟然也伸得極長,速度又快,流雲眼中隻看到晶光閃亮,那細長物上麵似有爛銀一般,大量的黏液在日照下甚是鮮明。

遠處 ‘嘎——’的一聲長叫傳來,飛猁已被卷住,滑膩的長物左右震動,猛然收縮,力量透到末端,將被卷住的飛猁大力收拉回來!飛猁徒勞地拍著巨翅,卻一點用處沒有,帶著轟然風響, ‘豁拉’將頂上一片粗壯樹枝壓折,帶著大片碎枝綠葉砸到淺壑中,登時伸腿抽搐,長喙開合,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了。這墜落的力道何等凶猛,它的身下土地已被砸出一片半人高的土坑,濕泥翻卷噴射出來,直濺到四五丈外流雲的衣衫上。任它再如何銅筋鐵骨,此時也必定都碎裂掉了。

流雲心下駭然,還未及反應,那長物又起,片刻間又將先前被他所傷的飛猁也卷將下來,同樣在地上砸出土坑,土木紛飛。兩隻飛猁並排躺倒,大翅彎曲折斷,沾著大量泥點,歪歪斜斜支在地上,跟兩扇破敗的烏黑木門一般。四隻黃色的大眼睜得極圓,腿爪不住收攏伸直,眼看是活不成了。

這幾人究竟是何方神聖?!流雲張目結舌,木然看著地上兩隻不停抽搐的飛猁。隻在片刻間便如風掃殘雲,將幾隻令人頭疼非常的飛猁格殺,其勢之猛,其速之快,端的匪夷所思。流雲雖然多年遊曆,數會名家,但讓那些術界成名之人來殺死飛猁,要想這般輕鬆自如,隻怕也很難辦到。除非青葉門門主葉蘅或是無心庵的廣嚴師太等前輩名宿,又或是傳言中的 ‘排雲弓’ ‘青龍士’一幹高人,才能如臂使指,呼吸間斬之於無形。

當下再忍耐不住,提了劍縱出淺溝,要見識一下這幾人是何來曆。他身在半空,切口先傳:“一潭映明月,光耀四天清,洪洲清潭派流雲見過諸位……”話未說完,看見林中情境,登時如中雷擊,心髒漲滿,不禁駭然而呼。

地上的飛猁早已身首異處,暗黑的血跡將地麵染了一大片。它的肚腹、頸部各有一支黃褐色的巨大尖足插著,往上看去,兩隻長足勾折彎曲,硬毛簇生,卻是從一個黑衣老者的後頸衣領處生出來的!那老者站在另兩名黑衣人的中間,正麵對著流雲,年紀六十有餘,身子向前半傾著,雙臂叉在腰間,睜著一雙白色的瞳仁木然瞪向前方。他上身的衣衫已經解開了,露出蒼白幹枯的肚腹來,前胸向兩邊張裂,二十四支血跡斑斑的肋骨長長伸出,比平時粗長了十倍不止,如兩排怪獸的獠牙,左右咬合,盡插在麵前飛猁的屍身上。

肋骨一張一合,吸取飛猁血肉。便跟一隻巨大的昆蟲正在咬食獵物一般。

流雲倒吸了一口冷氣。任他見慣怪異場麵,此時也不由的渾身戰悚,一股涼氣從腰後躥到頭頂,再回到眉間。四肢百骸便如裸露於滴水成冰的三九隆冬,冰涼顫抖無法自已。他膽氣再壯,見到如此妖異邪惡景象,也不禁驚駭而呼。

那三人沒料到此處竟然藏得有人,聞聲猛然轉過身來。除過那白目老者,另二人目射寒光,錯步成弓,手上已抽出兵刃,凜凜看向流雲。

流雲隻震驚了片刻,精神立即回轉,既知三人是邪魔妖孽,再不說話,一拍腰間,小木劍破囊而出,精光幽幽,圍在他身邊慢慢轉動。道人斥了一聲,伏魔三才劍鏗然脫鞘而出,化成三劍,匹練般向三人飛卷直去。隨著手指動作,辟易筋環成透明玉帶,貼著地麵繞向敵人。他已知此時形式危急,更不稍作停頓,腳行狐步,在地上橫踏斜躡,淩空點虛,按著八卦方位,踏開十二跡禹步法,在綠葉間勾畫出一個清晰的鳳凰展翅圖象來。這步法卻與他慣常施展的豁落鬥罡步法大不相同,足踏三三之數,合九步,勾出十二跡,頭尾接連,宛然成形。是清潭派曆代傳授高深禹步,名為 ‘九鳳雷火破穢鬥罡’,極具克魔破邪功效。流雲此時功力未臻大妙之境,勉力行來,必大耗精元。隻是他見識過幾人功力,早料知自己今日必當無幸,但寧為玉碎也不為瓦全,斷不容此妖孽在眼皮底下逃脫害人而自己無所作為。於是拚死相賭,生平第一次使出這耗費精元的召神步法,決意同他們玉石俱焚。

“凝陰合陽,理禁邪原。妖魔厲鬼,束送窮泉。敢有幹試,攝赴洞淵。風刀考身,萬死不原。天地有法,九鳳聚元,雷火加持,以鎮五行!急急如律令!”

咒語才畢,以流雲為圈心,土地登時變成黃紅透亮顏色,如燒熔的岩漿一般。熱氣騰騰直上,地上的新鮮枝葉隻在片刻間便給烤的焦黃扭曲,燃燒得直剩灰燼。那幾人被突來的三才劍和辟易筋纏住,正自手忙腳亂,猛聽見一聲高亢短促的鳴叫,似從天外傳來,嘹亮震耳。隨著鳴聲,愈來愈紅的地麵冒出一大叢火星,篷燃炸開,展在眾人麵前,卻凝成一片鮮豔的翅膀形狀!

流雲心下大喜,不意想自己急智之下發威,竟然也得竟功,隻這三才劍和辟易筋便令三人忙之不迭,片刻後九鳳雷火咒法生效,更不容他們逃出生天了,心中既喜,便疏了提防。看著第一隻巨大火鳳從地麵探出頭冠,仰天噴吐火球,另八隻火鳳鳴聲此起彼伏,也開始揮動翅膀,不由的胸懷舒暢,直欲振臂高呼。

卻哪知眼前閃過黑影,胸口一痛。一條黃色滑膩的細長之物趁他不備,迅雷般穿過鳳凰影象,已透過他的心窩,從背後翻卷出來!

抬眼看去,卻見左側那名黑衣人一膝跪地,正陰惻惻看著他。右手平舉,這細長的肉索正是從他袖中飛卷出來的。流雲口噴血沫,跪倒在地,麵對著土地伏了下去。神智漸漸模糊,眼前影象開始重疊,如被濃霧遮掩一般虛幻,身邊的聲音也變得遙遠。可歎他一生剛強,對奸邪妖孽從不姑息縱容,又不肯躲避險惡,二十餘年行走江湖,屢逢危難,到今日終於遭遇不幸。當真是旦夕禍患常身畔,幾人能得保全歸。

流雲倒下後,三才劍和辟易筋便自解了,九鳳雷火咒未得施展,便沒了他精神控製,當即消失,土地又還原成先前黑黃顏色。

那伸出長索的黑衣人見流雲跪倒伏下,身下鮮血汪成一片,料想他已斃命。便收了古怪兵器,向那白須老者道:“壇主,屬下不查,讓這道士驚動八祖,請壇主恕罪!”另一黑衣人也躬身道:“請壇主罰責!”那白須老頭哼了一聲,道:“罷了!你們去搜搜他身上,可有什麼寶物,若是找到好東西,教主高興了,大家都有功。”二人恭聲應答,走到流雲身前摸他背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