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漸起,齊十一月已是金秋時節,在青州和暉州的戰事依舊在繼續,可是已沒了一個月之前的劍拔弩張之感。齊京迅速從變亂中恢複過來,不過幾日間街上已打掃得幹幹淨淨,除了被鐵蹄踏壞的青石板路還有那沿街商鋪麵上偶見被刀劍砍過的痕跡,再也看不見九月時那一場地動山搖的逼宮變亂。
楚太後被嚴嚴實實地囚禁在了冷宮,既沒有交給刑部也沒有交給宗務府,隻是單獨囚禁著。誰也不知道龍越離要如何發落,也無法窺知他心中的半點聖意。跟隨楚太後的變亂的一幹朝臣和將軍都被嚴厲問罪,禍及三族,每天京中的百姓都能看見一隊禁衛軍趕著一大隊的囚車轟隆隆駛過街道,直奔京郊的西郊崗而去。去時囚車上載滿了人,回來的時候空空如也。
一朝天子一朝臣。這是千古不變的真理。隻是這秋風一陣陣緊了起來,令人覺得冬也不遠了。
昀紫山莊外麥浪滾滾,不少佃農正在田間勞作收割著今年最後一茬豐收的麥穗。田間佃農們幹活幹得熱火朝天,在遠遠的一叢草甸之上,靜靜站著一抹瘦而窈窕的身影。她身披雪色狐裘披風,長長的裙裾隨著秋風飄灑,不過靜靜站著就成了一道風景。
“娘娘回去吧。”身後的晴秀上前勸道:“仔細著了涼。”
周惜若回頭微微一笑道:“看著他們割麥子總想起從前在曲州老家的時候。”
晴秀見她心情甚好,扶著她笑道:“娘娘怎麼又想起從前了?難道娘娘割過麥子?”
周惜若看著眼前一片收獲的情形,良久才道:“割過,隻是我不爭氣,割了一天就累昏過去,從此就沒下過麥田了。”
晴秀心中一緊,她已轉身向山莊中慢慢走去。秋風撩起她的衣袂,不經意的她的背影竟令人覺得蕭索惆悵。
遠遠迎麵走來一位長袍老者,他麵容清雋,手撚一絡清須,看起來竟有幾分仙風道骨。周惜若見他來,微微躬身施禮:“先生。”
來的人是鬼郎中。他打量了她上下一眼,淡淡道:“看樣子娘娘康複得還不錯。”
周惜若道:“這還是先生的妙手起死回生之功,不然我現在恐怕已到了黃泉地府報到了。”
鬼郎中撚了清須,道:“娘娘的體內有長生丸的藥效,自然比旁人多一分活的機會。”
周惜若沉默了一會,忽地問道:“當真是長生丸的藥效護了我?”
鬼郎中眸色一閃,淡淡道:“當然還有娘娘的幾分運氣。”
周惜若笑了笑,不願再深究,道:“本宮運氣一直很不錯,隻是這運氣不知能庇護到了幾時。”
一旁的晴秀聽出她話中的消沉,連忙打岔道:“娘娘回莊吧。”
周惜若笑了笑,向山莊中走去。鬼郎中看著她的背影,忽地問道:“娘娘身子已康複不少,為何還不回宮呢?”
周惜若頓住腳步,半晌才道:“會的,過幾日便進宮。”她說著回頭最後看一眼一望無際的麥田,慢慢走回了山莊。
為何還不回宮呢?……她也不知道。
五日後,鳳駕回宮,帝親迎之。周惜若回宮中卻不並住中宮依然住在永寧宮。不過居住中宮與否都已不是再是很大的問題。她是皇後,年輕帝王唯一最珍愛的妻子,這已是毋庸置疑。
周惜若重傷初愈身體極弱,一應事務都交給了虞嬪。晉封她為貴嬪。虞氏分外感激,跪下泣道:“臣妾多謝皇後娘娘的眷顧之恩。”
周惜若斜斜靠在鳳座上,看著她哭泣的麵容,輕歎道:“錦容華的事本宮很早就知道了。隻是今日給你提個醒:你不是那心狠手辣之人,不要再做那心狠手辣之事。往事本宮已不願再計較,你素有才幹,這後宮的大小事務就歸你掌管,年老了也許會有個安身立命的所在。”
虞氏一聽,越發慚愧。
淩瑤立了奇功,被封為文妃。她前來探望周惜若,唏噓不已:“老天還是眷顧皇後娘娘的。”
周惜若看著她臉上的擦傷,黯然輕歎:“為什麼要親自去做那麼危險的事?本宮已安排好了一切,你本來可以置身之外,但是你卻依然要親自前去。你是想求一死是嗎?”
淩瑤沉默許久才道:“成為娘娘的影子,與一個不愛自己,自己也不愛的男人過一輩子。臣妾的確不想這樣。還不如一死了之。”
周惜若聞言長歎:“是我的錯。我以為你會愛上皇上。”
淩瑤搖頭:“就算臣妾會愛上皇上,但是皇上也不會再愛上娘娘之後的任何女人了。特別是在娘娘救了皇上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