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垂憐……”瑾慈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下頭,嘴裏不住地念著“王上垂憐……”
“垂憐?”弩卡喃喃自語著,突然,他悲痛地質問妻子:“紫瞳……不!我應該叫你瑾慈……你連一個名字都騙了我十四年!我這十四年來對你怎樣?我把你放在我的掌心疼惜著,寵愛著!十四年來我對你一片真心,不曾眷顧第二個女人,用我所有的愛讓你成為這片風沙大地上續我母親之後地位最高的女人,可是你呢?你說!你說啊!為什麼你這麼的狠心?為什麼……”
“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願把命抵給王上,但求您能手下留情,放那孩子一條生路……”瑾慈淚如雨下,懇求著。
放那孩子一條生路?弩卡冷笑一下,看向站在一旁正用著疑惑目光看著他們的塔穆。
塔穆不明白為什麼父親與母親要以那麼悲傷的形式見麵,在他的記憶中,父親與母親一直都是相敬如賓的。
“阿娘……”塔穆的聲音巍巍顫動著,這個孩子被嚇壞了,他從未看見母親如此淒慘的模樣,也從未看見如此暴戾的父親。
瑾慈聽到塔穆的聲音,立即從地上起來奔向兒子,她將兒子緊緊地抱在懷中,生怕他不見了似的。下一秒,她卻又顫巍巍地推開懷中的兒子,強打起精神微笑著仔細看著塔穆——這孩子和他的父親一樣有著堅實強壯的身體,那一雙漂亮的眼睛最是讓人心疼……
“阿娘……”塔穆輕輕喚著母親,他已從母親的眼睛裏看見了關於他的命運被扭轉的訊號,他的手悄然牽住了瑾慈的手,天真地問道:“阿娘,父王要殺我嗎?”
瑾慈聽見兒子的問話,強忍不住的悲傷終於崩潰,她猛地抱住了塔穆,痛哭失聲。
弩卡無動於衷地看著那一對抱頭痛哭的母子,雖說那兩個人曾經在他的生命中占據著重要的位置,而今卻如同陌路。他的嘴角牽扯著一絲謔笑,那是一種悲傷的轉變。
“孩子,是母親對不起你,別恨你的父親,千萬別恨你的父親,都是母親的錯……”瑾慈在塔穆的耳邊輕聲地叮囑著。
塔穆雖說年紀尚小,但是他已能明白一些事理。他抱著痛哭的母親,卻是對著寶塔上的父親說:“倘若父王真要殺我,我自是不會反抗——塔穆的生命是父母給予的,今天父王要索回,塔穆不會問及緣由,更不會有怨恨可言。隻求父王不要為難我母後,她畢竟是與您相濡以沫的人,縱使有何等天大之錯,塔穆願一並承受。”
此時,誦經聲又再起,像是為這孩子突然間的成熟懂事而唏噓感慨。
瑾慈聽見兒子的話,身體猛然一怔,輕輕放開了塔穆,她朝兒子欣慰笑著,慢慢地解下了頭上的孝帶,對兒子說:“我兒如此深明大義,母親很是欣慰……你皇奶奶去世了,你也應該為她老人家盡盡孝道……來,阿娘給你綁上這孝帶。”
白色是悲傷的使者,帶著某種恐怖的氣息落在了塔穆的眼睛上。
一層又一層,瑾慈用孝帶在塔穆的眼睛上纏繞了一層又一層。
“別看,孩子,別看……記住阿娘的話,別恨你的父親,這一切都是母親的錯……別看,孩子,別看……”瑾慈的手雖是顫動著的,卻是義無返顧的堅定,她的聲音飄渺得不真實,仿若是從天際傳來。